大江翻涌,浊浪滔天,等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那头巨鳄重新游回江心,远远看去,竟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它背上。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裘袍,剑眉星目,无论相貌还是气度都无比出众的年轻男子,约莫不过二十来岁,负手而立,却有种说不出的气态,更让人感到吃惊的是,那头巨大而狰狞的巨鳄,在他的身下,竟温驯得如同小兽。

那男子站在巨鳄身上,抬头看着远方,不言不语。

也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一声空灵无比的鹤唳声。

一道皎洁如雪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从远方飞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仙鹤,浑身洁白如雪,脖子挂着一串精致的铃铛,以红绳穿过,那仙鹤的背上,则是站立着一名白衣女子,衣带飘飘,犹若天仙!

瞬息之间,一人一鹤,缓缓落在江面之上,任凭那烟波如何浩瀚,都无法接近半点。

那男子远远遥望着对面如天仙般的白衣女子,微笑说道:“难怪我脚下这头畜生不敢动弹了,原来是早早就感知到危险,仙人踏鹤归,小师妹果然好风姿。”

踏鹤而来的女子,对整个夜凉山的弟子来说,都并不陌生,因为时常能看到一位美丽到过分的女子,在后山的草坪上放羊放马,却鲜有人知道她的真正来历。

而老一辈的山中弟子,却对此忌讳颇深,等闲不会提及。

她脸色平和,淡淡说道:“你张岩宁何时开始这一套了。”

那白衣男子收敛笑意,认真说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知我应如是,偌大夜凉山,万千子弟,当得一个仙姿玉骨的人,我看也只有小师妹一人而已,此乃肺腑之言,并无任何修饰。”

“这样的话,劝你还是不要乱说,免得遭人记恨,便是你不在乎,也不要为我平白树敌。”那白衣女子微嘲说道,而后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要知道,这里是夜凉山,最不缺的就是所谓的天才人物,我在山中这三十多年,见惯了诸多风雨,却也才明白了这个道理,纵使你身后有大明园在,却也未必能左右他人的意志。”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辈修行,本就是顺心意。”名为张岩宁的白衣男子闻言笑了笑,说道:“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佳人是诗画,见本心是大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修行者而言,本就不会为世俗所谓的羁绊所扰,顺其本心罢了。”

白衣女子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清冷的说道:“这就是你亲自出山来找他的理由?”

“我出山自然有我出山的理由,并非只是因为他,但不得不承认,将杀破军的命脉,的确让人感到意外和惊喜,可惜他还是太弱小了。”张岩宁轻轻摇头,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如诗画里走出的女子,平静说道:“你也知道,若是我执意出手,便是他生而金刚的体魄,也难逃一死,便是你有仙鹤赶路,也无法在我出手前救下他。”

女子的眉头不禁微微蹙了起来,忽然沉默起来,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尽管那少年有无比强大的肉身体魄在,尽管背后还有那位老前辈在庇护,但这一切,并不能成为阻止眼前之人动手的理由,归根到底,还是那少年太过弱小了,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一切都是虚妄。

女子沉默片刻,开口说道:“这一切,你无须与我解释,他是阿九看中的人。”

那男子闻言微微一愣,然后眼中有光芒闪过,轻声说道:“原来是九公主。”

那白衣女子抬头看了眼远处那魁梧少年离去的方向,没有说话,下一刻,一道空灵鹤唳传来,响彻山林,很快,白衣女子和仙鹤的身影,便已经在遥远的天空中变成了两个小点,直至消失不见。

而那大江之上,波浪依旧汹涌,有人脚踩巨鳄而去,不复踪迹。

······

那身材魁梧的少年,如同一头人型凶兽,一路横冲直撞,冲向远处的神山,根本没有半点停留。

“轰!”

一条黑色的巨蟒从天而降,猝不及防之下,如同巨大的磨盘,狠狠镇压下那少年。

“滚!”

那少年骤然抬头,目光落在那头巨蟒之上,脸露冷色,骤然身子一滞,整个踏地而起,双手伸出,身形疾掠而过,瞬间抓住那巨蟒的首尾,猛地撕开,顿时一道滔天的血光迸发出来,“嗷”的一声惨叫,那头巨蟒便被他一把撕成两半,鲜血淋落,一道赤红色的蛇胆飞了出来,被那少年一口咬碎,吞了下去。

这等场景,可谓触目惊心,谁能想到,在这山脉之中纵横无数年的凶兽,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今日竟被人活活撕碎,如此屈辱的死去,简直难以想象,更何况,眼前这少年并未可以去做什么,只是纯粹的动用肉身的力量,便已经恐怖如斯。

“茹毛饮血,这是未开化的表现,这少年心底隐藏着一股嗜杀之意,若是放任下去,将来必成大害。”

暗中看到这一幕的人,脸色凝重说道。

“弱肉强食,这本就是世间食物链的规则,与其说是未开化,不如说是追寻本心。”另一位老人开口说道,脸上却没有丝毫芥蒂之色,反而一脸慈爱的看着远处的少年,轻拂白须,眯眼笑着。

“说到底,只是大家对于未知的恐惧罢了,破军将杀到底只是传闻,真相如何,根本无人知晓。”

老人继续说道,似乎对身边那人的说法并不认可。

“大世之争将起,越来越多的少年天才出现了,若是让他成长起来,将来一旦发生变故,不知是否还有人能够镇压得住他,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上古那场悲剧重演?那样的话,我夜凉山诸人都将成为千古罪人。”那人依旧没有死心,沉声说道。

“堵不如疏,错不在他,你我既为人师,便只管引人向善,心中又何来高下之分。”那老人沉默片刻,看着远方,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