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铁剑的名声并不算响亮,甚至连一些世家弟子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常言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剑南坤一心修剑,长年累月闭关之下,不为世人所知也是情理之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够出色,若是如此,蒲芷兰也不可能邀他过来,他手中那柄玄剑是古物,神秘无比,哪怕是对上赶山鞭这样的法器,也不逞多让,海棠姑娘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剑家有剑痴,七岁能通玄,一剑开云天,一剑归去来。”这是在关中流传最广的一段童谣,剑南坤的名声虽不如她,但天资修为与她旗鼓相当,之所以名声不如她,只是因为她蒲阳郡主和婆娑尊主的身份。

剑南坤既然选择第一个出手,也正是因为他知道海棠姑娘此刻陷入死门,一身境界尽失,不愿趁人之危,所以便以肉身境的修为与她争斗,他这一剑蓄势已久,融合精气神,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在的一剑,一剑过后,再无半点遗憾。

这一剑斩出,天地似乎都要变了颜色,剑南坤仿佛天人下凡,卷携无尽的气机,斩杀而至。

海棠姑娘面色凝重,眉头紧蹙。

电石火花之间,她忽然动了,身形飘忽如闪电,每踏一步,虚空之上便绽放出一朵莲花来。

步步生长莲!

每一朵莲花的绽放,都是一场兴衰枯荣,绽放出玄妙的意境来,陈丹青身在远处,哪怕未曾仔细观看,都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深奥精义,堪称绝妙。

这是佛门的至高无上的步法,脱胎于上古禹步,最是神秘不过,此刻由她使来,丝毫不见晦涩。

更远处的地方,一直在暗中观战的几人,脸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那手持龙枪的女子,此刻眉头紧紧皱起,说道:“好一个步步生莲,仅是肉身境界,便已经生出如此异像来了,到底是佛头钦点的婆娑尊主,的确了得。”

哧啦!

那一剑势不可挡,然而海棠姑娘根本没有出手抵挡的想法,而是凭借玄妙的步伐,险之又险的闪避过了剑势,哪怕是剑南坤自己,也没想到在这般天罗地网的剑势里,她是如何脱身的,不过他却没有丝毫迟疑,又是一剑斩来,高手过招,讲究一气呵成,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谁都知道,但真正能做到心无旁骛的,也只有他这样的剑痴了,此时,剑南坤眼中剑意盎然,身子骤然踏地而起,横剑于前,一手推出,骤然兴起一道扶摇大风,风卷剑势,轰然斩去!

海棠姑娘身形再闪,脚点虚空,瞬息而至,落地的瞬间,身子矫如脱兔,猛地一蹿出去,手中长鞭如活了一般,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朝那重剑缠去。

锵!

顿时传来一阵火花摩擦的声音,这条赶山鞭来历神秘,材质不俗,哪怕面对玄剑这样的宝物,依旧不曾有丝毫损耗,二者之间擦出剧烈的火花,铿锵作响。

电石火花间,已经交手了无数回合,动作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快如疾风骤雨,雨打芭蕉般,稀里哗啦倾泻下来,让人眼花缭乱,无法呼吸。

陈丹青感觉自己已经忘了呼吸,甚至忘了时间的存在,那一刻,仿佛身临其境,铺天盖地的气机压来,让人无处匿形,无法逃脱。

很难想象,身处其中的两人该是如何感受,其中的凶险,又岂为外人得知?

这样的场面可谓千载难逢,世间能有几人如他们这样,不计后果,不论死生的出手?

陈丹青目不转睛,惟恐错过了任何细节。

他就像一块海绵,吸收着每一滴水。

海棠姑娘面对剑南坤如同潮水般袭来的剑势,眼中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长鞭绕指而过,如同银蛇丝线,十八般兵器之中,所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说的是难易程度,更是精通熟练的程度,剑宜守宜攻,所以是百兵之王,但不意味着鞭不够凌厉,而恰恰相反,鞭子这种武器,难学,更难精通,但是一旦练的惊奇纯熟,威力无穷可攻可守,可缠可穿,着实厉害,更何况这赶山鞭是真正的法器,来历神秘,威力不俗,此刻在她手中,如蛇如龙,活灵活现,每一次出手,都有音爆传来,震耳欲聋。

两人之间,短短数息,便已经交手了无数个回合,始终难解难分,同样是肉身境巅峰的实力,各家武学春秋各异,彼此争斗得旗鼓相当,想要分出胜负来,实在太难。

就在海棠姑娘准备再次出手的时候,剑南坤忽然收剑,抬头说道:“停手吧。”

“我输了,不得已动用了一些神通境的手段,却还是奈何不了你,不愧是蒲阳郡主,我输的心服口服,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说的,我答应蒲芷兰的事已经做到,你好自为之。”

说完,竟然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什么,他这是要干什么?”

陈丹青看着骤然转身离去的年轻男子,诧异问道。

海棠姑娘脸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如此,剑家几代剑痴都是如此,一心唯剑,不问世俗纠纷,这次蒲芷兰能请到他,归根到底还是他想和海棠姑娘交手一次,仅此而已。

剑南坤走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远处几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蒲芷兰也是眉头紧蹙,但没有阻止什么,剑南坤是她请来的不错,但未必要听从于她,彼此并没有附庸的关系在。

“虽然没有杀了她,不过也试探出她的底细了,生死玄门,一身境界尽失,此时不留下她,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了。”有人轻声说道。

“不错,这蒲海棠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我倒是想看看她跪地求饶的样子。”

“得罪了长公主一脉,怕是不得善终,不过等芷兰夺得传承,倒也不用忌惮什么。”

“蒲家老爷子唯独看好蒲阳郡主,对其他子嗣向来都是不假颜色,这次若是成功留下了她,不知道那老东西会不会气的一命呜呼。”

众人议论纷纷,甚至言语里有些大逆不道,不过蒲芷兰仿佛充耳不闻,而是手提龙枪,看着远处马车,准备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