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石苇惊呼一声,猛然惊醒,眼前一望无际的湖水还在。他急忙翻找乾坤袋,发现食物还存的满满的,绝不至于饿死。

“啊!”

石苇再次大叫出声。原来刚才经历的不全是梦魇,在他的头顶,的确已经长出了四片叶子,一朵漂亮的花骨朵正在左右摇摆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绽放。

石苇连忙抓向头顶,用力往上拽,不想头发拽下一大把,那朵花仍纹丝不动。沁人心脾的芳香弥漫在四周,石苇惊恐万状,那表情如同见到了鬼。

当粉红的小花完全绽放,香气消散于无形,石苇感到那朵花灵气渐弱,于是狠了狠心,再次抓向头顶,却觉得手中一痛,掌心已被划了几道血口子。

石苇对这朵花太熟悉了,它就是李天望眼欲穿的水中之木。当年在獍灵河谷,此花突然从獍灵的头顶冒了出来,当场吸走了獍灵的大半,后来石苇败在这朵花手中,若非及时陶进百梦园,早就着了道。而如今,百梦园进不去了,这朵花好死不死开在了头顶,石苇吓得脸色煞白,两腿不住地打颤。

开放之后,那朵花开始疯狂吸取石苇身上的水灵气,石苇感觉得到它的贪婪,但很快,贪婪就变成了沮丧。这朵花可以吸取天下间一切的水灵气,却唯独对石苇没有办法,就好比劳累的人可以饮用淡盐水补充体力,却无法直接吃下盐粒,石苇身上的灵气太过精纯,使它无法化为己用。

估摸着没有死的危险,石苇逐渐平静下来,开始调动灵气,强行灌入那朵花中,试图令其屈服。那朵花也不甘示弱,花蕊中蓝光熠熠,试图对抗石苇传输过来的灵气,但依旧徒劳。一人一花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足足三天三夜,石苇才勉强灭掉那朵花的灵性,可以完全控制它。

但控制不等于消灭,花的根部还牢牢长在石苇的脑袋上,似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石苇愁眉苦脸地对着水面,反复看倒影中的自己,头上顶着朵花儿,偏偏那花儿的茎叶上长满了刺,若将花瓣涂成黄色,就和一根黄瓜没有两样了。

石苇不想做一根黄瓜,更不想头上长朵花儿去见人,倘若这样,还不如死了好。但这朵花儿就是弄不掉,石苇拼尽全力,才将它缩小到两寸高,或许只有道士的发髻才能暂时将它遮盖住。

“先想办法破阵,然后偷偷去找红峮,他一定有办法...”石苇将头发束在头顶,找一根水草系好,嘟嘟囔囔地说。

石苇一刻也不愿耽误,便盘坐在水面上空,闭目冥想。这段时间他经常这样修炼,修为就在不经意间缓慢提升,渐渐的,他心海空灵,异变就在此时发生了...连石苇也没有察觉,他的身体在缓缓缩小,而头顶的那朵花儿早已挣脱头发的束缚,一点点张大。不知过了多久,那朵花早已大过石苇的躯体数倍,枝叶扭动一下,便将石苇整个吸入根茎中。紧接着,它向下猛坠,沉入了水底...又不知过了多久,水面有蓝光闪过,那朵花儿再次浮出水面。花朵已经变成了宝蓝色,散发着柔和的灵光,花盘大如斗,一伸出巨大的枝叶,一路向上疯长。

“哗啦——”

看似柔弱的花儿竟然冲入穹顶,那层罩壁就如纸糊的一般,顷刻破了一个大洞。花儿继续生长,沿着山壁蜿蜒而上,原本的茎叶化作粗大的藤蔓,所到之处落石如雨,那层玄青色的灵光抵挡不住,寸寸碎裂,顷刻消散了一大片...许久...许久...藤蔓虬结扭动,一点一点地爬上山顶,玄青色的灵光纷纷退避,夹杂在群山之间是透明照壁也渐渐消融溃散。藤蔓几乎眼神到山域的每一个角落,伸缩蠕动,不时将纷乱的石屑抛向空中。

朝阳喷薄而出,将光芒洒向脚下的云海,那朵花儿攀爬到一座山顶,迎着阳光剧烈地抖动。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升高,花盘也缓缓枯萎,小半个时辰后,花瓣层层凋谢,撒下尘埃,而当花瓣落尽,藤蔓的顶端竟然生出一枚丈许大的翠绿果实,被四片叶子护在当中。

果实呈椭圆形,在阳光的照耀下,尖端正有水珠滴落下来。

突然,果实内传来一连串“噼噼啪啪”的怪声音,紧接着听到“噗嗤”一声,一截宝蓝色的剑尖刺破果皮,继而在其上划出一道狭长的缺口,粉红色的汁水喷洒而出,一个人影裹在其中,踉踉跄跄地爬出来。

万般自有缘法,五行生克是天地至理,是亘古不变的“道”,世间的一切都不例外。土克水是“道”,因此石苇面对鹓鶵的封印没有任何办法,但木克土也是“道”,即便一枚不起眼的种子,也可以顶开岩石茁壮成长。石苇掌控了水中之木后,以自身精纯的水灵气催生这株灵木,使其疯狂的生长,一举冲破了那层透明罩壁,再缓缓蚕食“业土艮生咒”凝成的壁障和“七海巽游阵”。如此以水生木,以木克土,生而不辍,克而有法,石苇竟然藏在花中,缓缓从土里长了出来。

石苇并不知道,自他被鹓鶵封印至今,已经过去两百年多了。

“哈哈,终于出来了!”

石苇一跃跳上山顶,张开双臂拥抱朝阳,身上的汁水散发着异样的芳香,使得他禁不住深深的吸气。被困不知多少岁月,他一直被恐惧和绝望包围,如今得脱大难,心中有重活了一回的错觉。

“这是哪里?”

石苇的眼前只有蓝天、阳光和云海,却不知身处何地。高空的风凛冽如刀,他勉强放开神识,仍然理不清一点头绪。

“得赶快回到地面去,万一被鹓鶵那贱人发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哎呀,不好!这东西怎么还在?”

石苇准备回到地面,刚要御剑而起,却感到头顶有个东西猛然绷直,不知何时,那朵花儿又变回了粉红色,植株结结实实扎根在石苇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