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盐泽之畔一片死寂。

满地血迹,却没有一具尸体,吃饱喝足的怪物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微不可闻,死了一般,从远处看去,还能依稀看到骆驼的一点轮廓。

这时候,一个黑影自天边而来,贴近地面疾驰,在夕阳的余晖下看不真切,却有携来一股肃杀之气,待其逼近盐泽,滚烫的沙地也冷了几分。黑影看上去似是个人形,行动时身体紧贴着地面,分不出男女,它的背后生有一对圆形的翅膀,不时拍打两下。

“一群不开眼的蠢货!”一声冷哼从黑影中传出,是个清脆的女子声音。

黑影在盐泽前飞快穿梭,每经过一只怪物就会稍停片刻,未见有何动作,那怪物身上便冒出一缕黑气,飘入黑影之中,进而身体迅速缩小,还原成一头倒毙在地的骆驼。

“七十五,七十六...咦,怎么少了一头?”当黑影吸尽最后一缕黑气,原地抖了抖,蓦地直立起来,黑气中仍看不清面容,却可以大抵分辨出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轮廓,她身后的翅膀呈一种夸张的弧度贴在一起,倒是与海中的蚌壳十分相似。

女子将倒在地上的骆驼重新数了一遍,仍然没有对上数目,她索性手一抬,骆驼背上的辎重货物都挣扎着从箱中挤出来,在半空中汇聚一处,堆成一座小山,旋即又向四方飞散,扔得到处都是。

“是谁偷走了杉纹云锦,究竟是谁?”

那女子愤怒地咆哮,清晰可见的气浪出现在两片蚌壳之间,如水波般扩散开去,顷刻笼罩了数里方圆。

盐泽之内,石苇只觉得周身血气翻涌,缓缓流淌在仙脉中的真元没来由的一滞,几乎便要倒流回去。他不敢调用周围的水灵之气,只好强行催动真元,按原路缓缓流向丹田。石苇此时神识全开,却未在那女子身上找到一丝灵气波动,这使得他更加惊慌,只好凝神静气地做好隐蔽,心中祈祷着会有奇迹发生。

“啊!我受不了啦!”

就在石苇的喉咙里攒足了一口血,即将喷薄而出的时候,盐泽旁边的沙地上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地面伸缩鼓胀,继而沙土炸裂,一个人影陡然从地底窜出,手中黄光一闪,化作一道遁光激射而逃。

“哼,还敢逃?”

那女子回头望着黄光遁走的方向,见它飞出数里,便一头扎进沙土中,于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两片蚌壳微微震动,黑影便升到半空,准备追赶。就在此时,西方极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天崩地裂地轰鸣,整个盐泽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怎么海季提前到了?”那女子回头眺望,疑惑地说了一句。不过,她立即又将注意力放在黄光逃跑的方向,蚌壳一震,便化作一道黑色流光,转眼不见了。

轰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盐泽对岸数百里处已经卷起了铺天盖地的烟尘。

又过了片刻,盐泽岸边的一块石头前突然露出一只手来,紧接着,那手凌空轻轻一拉,整块石头竟然凭空消失,留下两个滚作一团的人影。

“哎呦,我这副老骨头,腰都被你压断了,那么点儿佣金都不够我养伤的!”李老头连声抱怨,顺势飞起一脚,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胡大云踹翻在地,然后爬起来对着盐泽喊道:“石苇,快出来,逃跑要紧!”

胡大云则顾不上吃痛,趴在地上伸手一捞,将什么东西提起来,三两下卷了揣在怀里。

“哗啦—”

水花飞溅,一股水柱直冲上岸,石苇撑起双臂趴在盐滩上,身下已满是血迹。他上了岸,立即捂住胸口,将腰弯得像虾米似的,挣扎半晌终于忍耐不住,一口鲜血从喉咙里喷射而出。

轰鸣声越来越近,顷刻已在数十里之内,渐呈奔雷之势。大海西来,千丈高的浊浪遮去半边天空,夕阳被淹没,黑夜提前到来。

“海季!是海季来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我们...”

胡大云面如土色,触电般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李无常面前来回转圈儿,摊开双手大声吼叫。不知什么原因,这次的海季比往常提前了两月有余,对于沙漠中的旅人,这是比蝎潮、红沙,甚至盐泽可怕千万倍灾难,巨浪会将沿途的一切拍成粉末,谁也不能幸免。

“石苇!石苇!”李无常又飞起一脚,将胡大云踹倒在地,然后附身搀起石苇,在他耳边急切地叫喊。

“哼哼,还想跑?快把杉纹云锦交出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知何时,那个黑影已经出现在前方数百丈的高空,话音未落,便身形一晃,疾速俯冲而下。

“嗖!嗖!”破空之声连响两次,一金一青两个光球凭空蹿起数丈,朝某一个方向冲去。

金色光球璀璨夺目,流星般划过空间某处,托起一道长长的金色光尾,几乎同一时刻,光尾旁边黑雾一凝,那名女子现出身形。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刚要再施神通,青色光球已经到了,那女子竟不躲不闪,任由青光笼罩在身上。

“你叫做石苇?竟敢用盐泽里的水毒对付我?...呀,不好!”那女子刚要出言挖苦,却发觉不对,身后两片蚌壳疾速颤动,眨眼间又平移出十数丈远。

青色光球急急转了个弯儿,却追之不及,青光一乱,竟然从里面挤出一个拳头大的红色光球,无声无息地向那女子射去。

“卑鄙!”

那女子闪身躲过,正要向下俯冲,去势却突然一僵,两片蚌壳疾速拍击,转眼飞上数百丈的高空。下一刻,巨浪铺天盖地而来,沙漠中的一切被冲刷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团黑影逡巡在水面上,黑气滚滚,笼罩了周围数里,那黑影中的女子双手掐动法决,操控黑气刺入水中,掀起阵阵涟漪。良久,黑气的范围又扩大了数里,仍然是一无所获的样子。

“石苇...”她恨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