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李无常讲,这个商队自北面的百酋城来,携带着大宗货物,要去往南方数万里外的五杀城,丰水寨只是中途的一个补给站。商队是五杀城一个豪门大户的产业,仅骆驼就有两千多头,扈从数百人。这样的商队原本无需再招募人手,怎奈前方正闹鱼灾,原本的地下水脉遭到破坏,只好就地寻找一些拥有水灵根的修士,以此保障沿途补给。李老头五行灵根都占全了,修仙资质可谓低劣至极,因此并不符合要求,但凭借石苇这个靠山,也接到了这桩大买卖。

“这个商队出手阔绰,一下子给了我们上百金币。”李无常喜滋滋地拿出钱袋掂了掂,见石苇眼冒绿光,又迅速揣进怀里,正色道:“你的那份我先替你收着,等到了五杀城再给你。其实我跑这一趟也不是都为了钱,去年,我的侄孙天儿就随着一个商队去了五杀城,前面闹鱼灾,便被阻住了。上个月收到他的火符,说身在异乡,十分想我,唉,可怜我老头啊,牵挂着那孩子,可是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啊。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团聚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呢?”说着,他神情怅然,用手使劲儿擦了擦眼睛,终于挤出两滴泪来。

“老狐狸!”石苇在心中暗骂,与他一起上了附近的酒楼。

“这自古嘛,天下分为九州,你们东灵州只是其中之一...喂,你给我吃慢一点儿!”李无常劈手夺过石苇面前的一盘炒肉,继续说道:“这里叫空桑之海,指的就是西灵州和野人州交界的海域...”

“海域?”石苇将四张饼捆在一起,一边大嚼一边含含糊糊地问。这四周都是沙漠,连个大一点儿的湖泊都找不到,他根本就不相信会有什么海。

李无常嘿嘿一笑,脸上尽是“我就知道你不信”的表情,他让石苇往自己的酒壶中添了些冰,继续说道:“就拿丰水寨来说吧,这里地处高原,四周都是荒漠,我要是告诉你,这片高原其实是一个岛屿,而周围的荒漠都是海底的沙子,你信不信?如果还不信,沙子里的鱼你总见过了吧?”

被李无常这么一说,石苇倒是有些明白了,除了缺少海水,这里其他的东西都附和“海”的特征。李无常告诉石苇,空桑之海终年炎热,没有四季之分,只有沙季和海季两季,这两季每十年轮换一次。每隔十年,海水便会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海底的沙子露出地表,变成浩瀚无垠的沙漠,而海中的大小岛屿会凭空拔高百丈,变成一座座高原。再过十年,海水再次出现,淹没沙漠,重回汪洋一片,而那些高原也被海水包围,重新变成岛屿。每到十年期限,各大岛屿上的金空桑树就会开花示警,空桑之海因此得名。

“那么,沙中的怪鱼呢?莫非五行相克在这儿便不管用了?”石苇疑惑问道。

“五行相克自然是天地至理,放之四海而皆准。这里沧海沙田的,变迁太过频繁,时间久了,万千生灵都会去适应环境。就拿那些怪鱼来说吧,它们不过是生有两个神识海,练就土、水两种真元罢了。”李无常对这个问题不以为然。

“东灵州距离这里多远?”石苇的思维总是穿不成线,自己也觉得似乎忘了什么事,又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在西灵州时只是听说过那个地方,现在所处的位置嘛...”李无常慢慢饮了口酒,表情有些凝重:“空桑之海位于西灵州的最西边,往南连接着野人州,要去东灵州恐怕要横穿整个一州,路途遥远暂且不说,以你我这等修为,是短短扛不住途中凶险的。”

石苇听了暗暗叫苦。小灵髓山位于东灵州的最东侧,紧靠大海,需要横穿两个大州才能回去。“回去?我还能回到哪儿去?我早就没有家了,还是在这里落户生根,赚钱养...养活自己才是正理。”石苇又感到莫名的悲凉直贯入脑袋,连忙低头啃了两大口饼,感觉好些了,又和李无常商讨起驼队的事情。

这趟差事,李无常和石苇一共得了一百多枚金币,在本地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两人吃完饭,便到跑进城中的一座拍卖场,李老头来到一个店铺,点齐一百枚金币,竟然换到了四块灵石。石苇大吃一惊,在小灵髓山,一块灵石能换五百两金子,金币一枚二两左右,换一块灵石要两百五十枚,而在这里,一块灵石竟然只要二十五枚金币,汇率相差十倍,真不知道金子和灵石到底哪个不值钱。

李无常凡事都斤斤计较,甚至为了一个铜币与小贩争执半天,砍价砍得天昏地暗,招来不少路人鄙夷的目光,石苇从前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在这种情况下也羞得满面通红,小步挪向一旁。硬着头皮逛到下午,两人买了几身衣服,两顶帐篷,又各佩了一柄铁剑,花费还不到一个金币。沙漠中扈从的规矩,食物由雇主提供,饮水却要自备,他们又置办了几个水箱和不少大号的水囊,然后将剩下的钱分掉,约定了碰面的时间。然而不到傍晚,石苇又变成了穷光蛋。扈从需要自己携带骆驼,一头骆驼售价六枚金币,他买了骆驼,身上只剩下十几枚铜币。石苇索性重操旧业,在河边支起帐篷,一边放牧一边啃馒头,只盼驼队早点出发。

------------------------------------又过了一天,李无常牵着骆驼来到河边,装足了饮水,就在石苇旁边支了帐篷,与他一起研究前往五杀城的路线。

“我们离开丰水寨,向南五百里有一条河道,河水在地上已经断流,地下却依然存在。我们沿着河道走,一路上不会缺水...”礼物唱歌展开一张地图,在一处地方比划着:“在走一万五千里,地下河也断流了,从那里开始一直到白象镇,一万三千里的路程寸草不生,是真正的死亡之海,路上没有补给,以骆驼的脚程,我们必须带足一个月的饮水。过了白象镇,情况则更加凶险,那里原本有一条地下河直通五杀城,但现在金空桑已经开花了...”

他说着指了指帐篷旁边,那里有几棵数丈高的大树,枝干呈金黄色,稀疏的树冠上开满了淡红色的花朵,很漂亮。

“这些花还会再开半年左右,一旦凋谢,海季就会到来,沙漠中的驼队就会被船队取代。不过呢,听说五杀城很大,距离野人州更近,发财的机会自然更多。不瞒你说,我老李擅长炼制灵器,若在那里开上一家店铺,你来给我打下手,到时候,哈哈哈哈...”李无常信心满满,笑得很是得意。

“不知道在五杀城能不能找到回东灵州的办法,例如传送法阵什么的。”石苇表情木讷,喃喃地说。

“你不是说过不想回去的吗?”李无常随口问道。

“我...”石苇老脸一红,悲凉的感觉再次贯穿身体,连忙装出不屑地神情,撇着嘴说道:“啊,我只是在想,开个店铺能赚几个钱,小打小闹的,成不了什么气候。”

李无常自然不服,开始掰着指头算道理,先从石苇前几天挨饿的事情说起,将他贬得一无是处,接着又大讲炼器之道,把普天下的炼器师夸得花团锦簇,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石苇的耳边轰鸣一片,什么也听不到。最近两天,他时常想起东灵州,想起小灵髓山,但这些思绪都平淡极了,只要用心弹压,都会被立即碾成粉末,吹得烟消云散。在梦中,他也曾见到过那两个熟识的身影,却看得不算清晰,少了几分柔情。就在刚才,一缕心神还杳杳东向,似要去追寻什么,被他及时发现,硬拽了回来。

“我这是怎么了?”

石苇猛然惊觉,之间月上梢头,夜已过半,李无常还坐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石苇晃了晃脑袋,一个嘴巴抽在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