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中堂的墙角腾起数尺高的一团黑雾，雾中隐隐传来鬼哭之声。石苇一愣，这黑雾来得突兀，并不像是曹墨玉施法所致，且雾团还在持续增大，逐渐向桌前弥漫，摄魂香的火头在不停闪烁，仿佛下一刻便要熄灭。

“不好，我们施法太急，居然把九幽阴司的鬼差引来了！”曹墨玉脸色大变，双手拼命掐动法决，摄魂香的燃烧速度又快了几分。

“怎么办？”石苇也慌了。

“还能怎么办，赶快顶住，否则我们都会被摄走阳寿，大病一场的！”曹墨玉的叫声中已带着哭腔。

阴司冥府之说缥缈于世间，各种传言千奇百怪，令人难以捉摸。石苇从小就对鬼怪敬畏有加，李大婶给他讲过的故事少说也有六七个版本，山村夜话，更显苍凉与真实。

然而敬畏不等于坐以待毙。见黑雾渐渐逼近，其中隐隐现出四个人影，手持刀斧锁链，样貌凶恶。石苇一咬牙，低声念起《两雾诀》中的驱雾之法，桌上的酒坛子、墙角的水缸立即起了反应，大股的清水与灵酒向石苇身边汇聚...“封！”

石苇一声断喝，身边的水流立即化为点点蓝光弥散在空中，下一刻，宝蓝色的浓雾扑面而来，将黑雾死死裹住。这是《两雾诀》中记载的最初阶的驱雾之法，只能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杀伤力却着实有限。

然而石苇的目的并不在此。

不待黑雾挣扎，石苇右手一甩，四滴银白色液体从袖筒中射出，直奔那四个人影，与此同时，第五滴液体也悄然飞出，融入蓝雾中。

“嗷...”

凄厉的嘶吼声此起彼伏，搅得黑雾四处翻滚，紧接着，黑雾和蓝雾渗透在一起，相互纠缠厮打，石苇觉得身体里的法力在急速流失，仿佛下一刻就要油尽灯枯，修为尽毁。

“砰！砰！砰！砰！”

沉闷的爆裂声连响四下，吼声戛然而止，黑雾随即萎缩消散，残余的也被蓝雾快速扫荡干净。石苇大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堆坐在地上，两腿还在不停的打颤。

“好啦，我这边也收工了...”一个柔软的身子轻轻靠在石苇背上，带来一股湿润滑腻的香风。

桌子上，两支摄魂香即将燃尽，红儿和翠儿的生魂与那香烛一同化掉，变成精纯的魂力汇入红棉和红药的灵体中。当最后一丝魂力进入灵体，香台上的火头也随之熄灭，红棉和红药被一股吸力裹住，缓缓进入趴在桌上的两个身体。

“她们要一个多时辰才能醒呢，秋子的澡盆在哪里，我要去洗个澡。”曹墨玉扶着桌角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内堂走去。

“就在内堂床下的格子里。”石苇也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突然觉得不对，于是一下子跳起来，追了上去。

石苇还是晚了一步，当他急急推开房门，曹墨玉已经从格子里拉出一个硕大的澡盆，盆里盛满了雾气腾腾的温水。

“这是哪来的灵泉，这么久了还是热的！”曹墨玉一边解下束发的丝带和头上的花碎，一边摆手示意石苇出去。

石苇一张老脸拉得老长，王秋子的洗澡水自然就是凝华之泉，谁知道这个家伙居然懒成这样，如此重要的东西都随处乱扔，今天便宜曹墨玉也就罢了，若他日被有心人得了去，还不知要搞出多少是非。

“哇...好精纯的火元之力！...咦，这水怎么洗不脏？...石苇，这盆灵泉就送与我如何？...呀，这个乾坤袋里也有灵泉！”

一连串的欢叫声，夹杂着水花的轻响，今天算是被曹墨玉抄了老底，石苇的脸越拉越长。

石苇决定自认倒霉，也不能让王秋子知道这件事。他于是飞快将自己锁在一间厢房里，心念一动，人已经身在凝华之泉旁边。石苇扯下一个乾坤袋，装满泉水，然后在里面胡乱洗了个澡，除去一身尘垢，上岸后又找一件绸布长袍套在身上。

“这样好看多了，可以陪我逛街去了吧？”

曹墨玉足足洗了两个时辰，她出来时，红棉和红药早就醒了，石苇也在中堂坐定，慢悠悠的喝着茶。

见到曹墨玉，石苇眼前不禁一亮。她已经换下湿漉漉的黑衣，穿上一件翠绿色的罗裙，头上扎一条绿色绸带，发间压着数道花饰，玉面含春，唇角带笑，身形凸凹有致，宛如从画中走出。

红棉和红药立即上前福拜，谢过曹墨玉大恩，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皮口袋，匆匆出门去了。

“我嫌这里晦气，让她们去附近买一间大一点的店铺。”石苇学着文人那一套，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推开房门。

“屋里那些灵泉都归我啦，你再向棠溪前辈求一些，还给秋子就是了。唉...我是哪辈子欠你的，居然帮你做下这丧尽天良的恶事...”

曹墨玉晃了晃手中的乾坤袋，然后飞快的揣进怀里，她想必也知道，公然抢走人家的洗澡水太过丢脸，但这些灵泉中蕴含的火灵之力丰沛至极，对她的修为助益极大，饶是她身为一族少主，也从未见过这等灵物。见石苇面色尴尬，曹墨玉俏脸一红，索性双手抱住他的胳膊，连拉带扯的走出门去。

这天上午，不少人亲眼见到棠溪世家的石大公子牵着一名黑衣女子的手进了家门，到了中午出来时，两人已经换了衣衫，那名女子早撤去面纱，令一众闲汉得窥真容，居然就是堂堂曹家的少主曹墨玉。整个灵髓小镇顿时炸了锅，谣言插上翅膀，迅速在小灵髓山中扩散传播。

对于那些前辈高人，听到这些谣言只会一笑置之，而在低阶修仙者中，版本却越来越多。这些谣言最终被归结成两个结论：第一，石苇和曹墨玉早有私情，玲珑轩与玉阳宗，曹家与棠溪世家即将结盟，小灵髓山的势力可能重新洗牌。

第二，一直苦恋曹墨玉，觊觎着曹家和玲珑轩权位的三位世家子弟——天枢阁贪狼殿首徒，东方世家三少主东方默；天权殿聂云楼掌事，罗家二少主罗晋铭；白火殿六炎堂首座弟子，新晋乌家家主乌少棠，全都做了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