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石苇迷迷糊糊苏醒过来,发现龙骦正在自己身边,用力拉拽着什么。

“要是...现在...有个...炉子...就把你们六个...一串儿...烤了...”龙骦终于拽不动了,放手瘫坐在地上。

“六...六个?”

石苇道是南菱一伙来了,猛地翻身准备坐起,却感到丹田处钻心的剧痛,挣扎几下,竟然无法动弹。他连忙勉强抬起头来,只看一眼,顿时亡魂大冒。

正如龙骦所说,石苇的确被串成了串儿,所用的签子就是百钝,这家伙已经长成手臂粗细,六七丈高,且一串就是六片儿肉。说是肉也不确切,因为除了石苇之外,其他五片儿都是骨头——五具人形的骸骨。

石苇暗自叫苦,自己是仰躺着被刺穿的,那些骸骨上三下二,正好将他夹在中间。上面还好些,被龙骦拽脱了点儿,能够排开一小段距离,下面可就惨了,两具骸骨紧紧贴在背上,仿佛一卵三生的怪胎,甚是滑稽。

“快想办法,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石苇不愿再看那两张狰狞的骷髅脸,索性歇斯底里地大叫。

“被刺穿了丹田,按说你早该死了。但既然没死,就说明...”龙骦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

“你闲得慌是不是...不好,这些家伙又开始吸食我的精血了!”石苇刚想骂,却忽然大叫起来。

从最下方那具骸骨开始,它们的头顶依次亮起两道青光,那些青光似活的一般将石苇牢牢锁住,开始肆无忌惮地抽取精血。石苇连忙全力抵抗,怎奈丹田连同里面的元婴一同被刺穿,仙脉无法提聚,尝试了许多办法皆是徒劳。

那些骸骨个个是无底洞,体内的灵气正迅速枯竭,石苇怕死,于是将乾坤袋里,百梦园中储存的灵丹都拿出来,堆砌几座小山,无论何种用途,统统狂吞入口。这样还不保险,他还想到了寿元流失的问题,于是又将不老之泉挪出来,在空中形成个大水团,时不时地灌上一口。

“这回死不了了吧?”

龙骦竟然有想笑的冲动,捂着脸走过去,将纸条递给石苇。

“呸呸呸...”

石苇连吐出三块寿元石,这才接过纸条仔细地看。

纸条上仍然是一首判词,便是李无常送给小雨的那首,龙骦临行时,老李特意抄了一份托他带来。

判词的上阙一目了然,再怎么遣词造句也只表达了一个意思:石苇是个混蛋。但石苇觉得,“混蛋”二字不足以形容现在的自己,从判词应验的那些事看,应该改成狼心狗肺的活畜生才更贴切。他想着想着,不禁失了神,两眼中竟流出了点点哀伤。

“过去的事不要想了,往下看!”

龙骦多少知道些他的心思,为避免被酸死,只好抓起一把灵丹掰开嘴塞进去。

“情骨...龙溪...这就是情骨!”

石苇探寻地看向龙骦,如今已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龙骦用力摇摇头,在他漫长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情骨”这个东西。

不知从何时起,远处传来震天的咆哮,夹杂着修士的怒骂和灵气的殉爆声,似乎南菱一伙遇上了劲敌,正在与什么东西大打出手。但石苇已经顾不得这些,体内灵气的消耗越来越快,他只能疯狂地吞服灵丹。

被吸食精血的滋味说不出的难受,在石苇看来,只有空桑之海的那次重生可与比肩。他竭尽全力保持清醒,并试图找到对抗的方法,他突然变得耳聪目明,对周围的每一丝异样都感知得格外清楚。

“龙煞!”

石苇突然发现,五具情骨在吸食精血的同时,隐隐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气息,就是龙煞之气。此物虽然凶戾暴虐,却是属水的,说不定...心念一动,龙煞之气聚拢成团,淡淡的黑气渐渐凝成实质,化作一头张牙舞爪的黑龙,直扑向石苇背后的那具情骨。然而,那情骨并没有动,而是任由黑龙攀附其上,撕扯半晌未伤分毫,旋即缓缓渗入。

那个刹那,巨大的悲痛生于心底,令石苇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栗,仿佛曾亏欠过一位痴情的女子,多年后仍有感怀入梦,欲倾其泪,却早已惘然。石苇想到了小雨和柳红莺,又想起荒海中与兰妙卿的那场荒唐,不觉间感同身受,提起手来,无力地抽了自己七个耳光,然后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不料这样一来,痛处竟少了许多,精血的流失也缓了一分,石苇晃晃脑袋清醒过来,不禁大喜。

“是煞气就好了!”

石苇决定抓住一条死理,把南墙撞个窟窿。他一边狂吃灵丹,一边继续积攒龙煞之气,与此同时,望舒之翼中的天、地二煞,魂脉中凝结的魂煞,以及本源自生的水煞被全部调用出来,化作四头黑龙,分别袭向其余的四具情骨。石苇随即陷入昏迷,各种莫名其妙的情愫映射在脑中,幻象丛生,梦魇随至。

白诺诺、韩素儿、刘玥筎、胡姼...几个被石苇荒误了的女子交替出现,一颦一笑,一悲一叹都刻骨铭心。愁肠百转,仿佛世间的情爱缠绵、怨憎别离都始终于此刻,令他欣喜雀跃,又觉无法承受,好生颓然...“唉,我错赴了太多,是到了补偿赎罪的时候了!”石苇喃喃呓语,眼角挂着两滴泪水。

“一个大男人,恶不恶心!”

龙骦在一旁狂撇嘴,捧起大把的灵丹往他嘴里塞。

“不...不对!你是谁?你又是谁?”

石苇猛地惊醒,拼命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刚刚的梦里居然又多了两名女子,不知因何出现,却总有那么点熟识的感觉,更离谱的是,竟还有莫名的情愫萦绕心间。

“三妻四妾,你家里的位置不是已经满了吗,怎么,还打算作孽?”龙骦一脸的坏笑。

“滚犊子!”

石苇狠狠瞪了他一眼,正准备转回头,目光却凝固在附近的某处。

那里是一个巨大的石洞,洞口后数十丈的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身影正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