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苇挥出百钝时用尽全力,却不想被自己消受掉了,被翠芒斩在背后,划出六七道深可见骨的血槽,这下伤上加伤,昏迷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醒来。

耳边嘈杂一片,各色灵光四处乱飞,石苇晃了晃脑袋,发现兰妙卿正拖着自己躲在一株巨树后。缠人的雨仍在下着,不远处的林中,两伙人正在围攻那个怪物。

这两伙人似乎泾渭分明。

左侧的林中漆黑一片,鬼哭声大作,浓雾夹杂在雨水间蒸腾翻滚,以秦广为首的阴司十王正各显神通,阴风死气,荒魂野鬼铺天盖地,令人毛骨悚然。

右侧则是不同光景,祥云缭绕、金光耀眼,时而撒下漫天花雨,散发出阵阵奇香,无量光尊者一马当先,以真元化作六丈金身,后面的二十多名僧人也如法炮制,以金身结成一座大阵,步步为营。

那怪物处境尴尬,因磅礴的木灵气限制了修为不说,身体的某个部位还被牢牢锁在地面,无法逃出树林。但即便如此,它仍旧未落下风,身体时而卵状,时而兽身,时而人形,体内生出无数触角,散射豪光万道,将诸位大能的攻击尽数挡下。它的口中发出阵阵怪吼,凄厉而阴冷,入耳令人毛骨悚然,神识都几乎不稳。

“一群废物,人情讨不到,还得搭上性命!”石苇强忍剧痛,拎起百钝往前冲,却被兰妙卿一把拽回来。

“你重伤在身,找死是不是!”兰妙卿喝道。

“败家娘们儿,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化成个扁毛跑回来,我早就...”石苇一下子爆了,破口大骂,“扁毛”这个词对望舒人是最恶毒的诅咒,竟然也被用上了。

“你...你...”

兰妙卿眼圈儿中含着眼泪,浑身颤抖,却仍不撒手,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

石苇七窍生烟,气喘如牛,终是无可奈何,只好暂且作罢。

场中,阴司十王已渐露颓势,除了秦广,其余的皆气喘吁吁,他们的修为本就有限,否则也不会躲在九幽苦熬岁月,听命于佛陀了。金鼎佛天的僧人们要强上不少,但也已拼尽全力,各色法宝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剑气、武魂、丹气、魂力、阵法及各色灵兽,能用上的都用上了,看得石苇和兰妙卿眼花缭乱。

然而,那怪物肉身坚硬异常,不但可硬抗诸位大能的法宝,还能以触手幻化成兵刃、怪兽,甚至结成阵法,攻守有序、进退有法,不时还能突施冷箭,挑两个傻乎乎的灵兽捏死泄恨,渐渐占据了上风。

荒海中黄沙漫舞,殉爆一浪高过一浪。由于打斗的动静太大,四周的修士都不知死地赶来,但他们只能在海上徘徊,却无人胆敢登岸。附近的海岸早被金鼎佛天和九幽阴司的人堵得严严实实。这些修士皆是叱咤一方的强者,如今却干起了看家护院的粗活儿,石苇不得不感叹,为了拍自己马屁,人家可是砸上了血本儿。

“不行,我不能欠那些家伙的人情!”

石苇越看越急,猛地一抬手,九道天雷再劈出去。与此同时,他的魂脉疾速运转,滚滚黑气透体而出,四周的土层下传出“咯嘣崩”的怪响,那些骸骨缓缓爬上地面,深邃的眼洞中亮起湛蓝的火花,狞笑着直立起来...“都给我上,砍死那个怪物!”

石苇声嘶力竭地大吼,脸上却露出自嘲的苦笑,与无涯的兽躯相比,魂侍倒更像个怪物。

一时间阴风飒飒,灵光乱闪,那些骸骨纷纷抄起生前使用的法宝,怪叫着冲过去,三方合力,渐渐将那怪物的气势打压下去。

那怪物并不在意对方多了帮手,却对那九道天雷忌惮异常,虽靠着生克硬扛下来,却觉身上气息羸弱,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凝而不散,法力的运转也异常艰难起来。

仅这一会儿的功夫,石苇已摆脱了兰妙卿,提着百钝冲上来,周遭的木灵气也随之而动,潮水般狂涌而至...“石苇,我誓要取你性命!”

那怪物怒极,八条触手汇成一束,放射出璀璨的金光击向石苇,径直崩碎了最前面的几具骸骨,眼看便要与百钝相撞。

吼——一声鹿不像鹿,虎不像虎,鹰不像鹰的咆哮响彻天际。紧接着,更加璀璨的金光如利刃般刺入眼帘,一枚丈许大的巨蛋出现在半空,对准了那怪物照直砸下...轰——土石纷落如雨,那怪物闷哼一声,竟被砸进地底,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下一刻,狂风肆虐,金光爆闪,滚滚音波扩散开去,场中诸位大能皆拼命捂住耳朵,紧闭双目,驾遁光倒射出去。

“王...王扒皮...雨...”

石苇不惧那些音波,却被四处乱撞的灵气雨点儿般砸中,加之心情激动,断断续续说上几个字,复又晕厥过去。

“你...你怎么样了...”

兰妙卿猛吐出几口血,便要上前扶起石苇。

“别碰他!”

一个甜糯的声音自半空传来,带着些许怨怼。

紧接着,一片烈焰漫卷而来,热浪裹挟着难以言喻的高温,眼前的沙粒迅速融成流质。兰妙卿来不及反应,身体随着倒飞出去,流星般越过沙滩,坠向荒海的深处。

“兰小姐,快过来!”

秦广手中仙剑凝成一股阴寒的动气,将热浪阻挡在外,然后拽起兰妙卿,飞快地斜刺遁走。

“她们是谁?”

兰妙卿惊魂初定,无力地指着远方的空中。一个身着红袍的绝美女子正迎风而立,那枚金色的巨蛋正围着她滴溜溜打转。而下方,另一名黄衣女子正抱起石苇,飞快遁向另一边的海岸。

“那穿红衣的女娃竟是纯火之体,兼有一头真龙作为本命灵兽,当真厉害!”无量光尊者也凑过来,连声赞叹。

“那是石苇的一位夫人,名唤棠溪春雨...至于那个黄衣的...估计也是插在牛粪上的鲜花儿!”秦广只认得小雨,与柳红莺并不熟。

“他...竟然有如此漂亮的两位夫人,看来我...”兰妙卿低垂下头,幽幽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