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

唐雀呆呆地甚至很吃惊地看着来人——一身黑衣面容清冷表面一本正经的雀歌。

不、不太可能,他表面是那样那样的,又怎么会这样这样呢?对,应该是他凑巧来鸡舍的,嗯,对,是凑巧。——唐雀方在心里对自己说完以上那些话,雀歌就不负她望地走上了前,身子一弯……就把蛋坑里的俩鸡蛋拿了出来。

还……还真是他么?

唐雀顾不得心里对“一本正经表情严肃却拿了鸡蛋”这件事产生的诡异感受,“刷刷”几下扒了草,从草垛里爬了出来。因头发乱,衣服上粘了草,形象可能不太好,就拍了拍衣服,理了理头发,接着一把拉过淡然的雀歌出了鸡舍,出了菜园子,到了对面的灶房院。

唐雀还未来得及开口质问,雀歌就道,“我还以为你是躲在里面睡觉。”

唐雀一堵,摸了摸胸口。接着平复了下,道,“莫说这些有的没的,雀歌,我且问你,这一个月来的鸡蛋可都是你拿的?若是,你拿鸡蛋做什么,平日里送饭都有你的份,也不该是因为饿啊……”

雀歌垂下眸子,看了手中的鸡蛋一眼,“嗯,不是因为饿。”

所以……是?

“我只是拿它们来做食物。”

哈?——唐雀蹙眉,满脑袋“??”——做食物?为啥?有特殊癖好?还是兴趣爱好?

雀歌一对儿绿眸看不出心思,他接着道,“近几月我一直闻见观里有鼠辈的味道,想是有什么小精怪闯了进来,又始终不得知它隐在何处。鼠辈向来贪食,若是以美食来诱,兴许能引得出来。”

唐雀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猫对老鼠很是执拗吗?那么他鼻子那么灵,是不是能闻出来鼠白就藏在朱雀院?不对,她整日和鼠白混在一起,他如果鼻子灵,会闻不出来?

想到这儿唐雀抬头看了雀歌一眼,恰好对上那对眸子,深泉一般波澜不惊,似乎早看透了什么,却不说出来。唐雀心里一凛,连忙低下头。是了,也许他察觉到了,就是不点破。

雀歌若有所思地看了唐雀一眼,道,“只是做了许久,却不见这鼠辈,想来它也是聪明的。正好,今日遇见了你,就进来与我打下手吧。”

唐雀心思全在朱雀院里,听到此话也就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于是后面跟着进了灶房,看见雀歌熟练地烧火、添油、拌蛋、切菜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这这这不得了啊!他他他他会做饭呐!

面色冷然的高大男子,却认真地搅拌着碗里的鸡蛋,这画面……有些奇怪,有些……诡异,其实还……还有些有趣。唐雀心里刷新了一番世界观,才知道了“不可貌相”这话真不是一般的正确。

其实说是让唐雀打下手,雀歌也并未让她做些什么,于是乎唐雀搬了个小凳,托着腮坐在上面,看着他的动作。

其实,这么一看,雀歌没有了以往那清冷的感觉,他的面容藏在冉冉的水蒸气里,带了丝温柔,且意外地养眼。

大锅里的油已经“滋滋”响了,雀歌将搅拌好的蛋液顺着倒进去了一半,“滋”一声,香气加蒸气冒了出来,那蛋液于锅底摊成了一张薄饼。这时雀歌忽而掀了前头的小锅,锅盖一开,一股喷香便涌了出来。唐雀忙站起身,探头一瞧,见那锅里铺了一层的糯米饭,饭里面还掺了一颗颗橙红色的颗粒。

唐雀有些惊讶,“这是什么时候蒸的?对了……难不成这一个月来你天天来灶房做饭?”我竟还没发现?!

雀歌微微点了头,“不是天天来。偶尔做一次,有时不用米,因今日需要,就先蒸上了。”

唐雀哑然。半晌又问,“那……那米里是什么?”

雀歌道,“梅干。”

唐雀咋舌。没想到,他……他还挺会玩儿的。

雀歌拿了木勺挖了两勺的糯米饭出来,倒进大锅里,和那层薄蛋饼拌炒在一起,又将碗里剩得另一半蛋液倒进去,翻炒了几下,放了一小撮盐,最后闷上锅盖。

香味不住地从锅里冒出来,还未吃早饭的唐雀很不争气地饿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雀歌正仔细地将切好的白菜摆好,又细细切成了丝,最后一掀锅盖,将白菜丝放了进去,拿锅铲拌了几拌,最后撒一小撮辣椒面,又撒了一小撮孜然粉。

香味已经控制不住地溢出来了,唐雀盯着那锅蛋炒饭,恨不能亲自上前尝尝味道。——但,这是引诱老鼠的。你看看你看看,抓个老鼠都那么大手笔,雀歌你看看,姐就是老鼠,你看到了吗?

最后雀歌将蛋炒饭盛在了盘子里。白瓷的荷叶边小盘,金黄的、喷香的蛋炒糯米饭,白米与鸡蛋融合,内里还有一粒粒橙红的小梅干,顺便掺了绿油油的白菜,油香味、孜然味……

盘子摆在了唐雀面前。唐雀一抬头,就对上那对绿眸。

雀歌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和唐雀对视后,他道,“吃吧。你应该饿了。”

唐雀不敢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他便点了点头,顺便递过来一只勺子。

“可是……可是这不是用来捉老鼠的吗……”唐雀一边说一边不争气地接过了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我的妈!好吃!

“看来应该是捉不着了。”雀歌回,“初时我确实有这想法,将那鼠辈捉出来,但试了两次,发觉它不上钩,也就明白这方法是行不通的。后来偶尔去趟鸡舍,若有鸡蛋便取了出来,放了篮子里,因里面鸡蛋多,你应该没有察觉。昨日我见那只公鸡带你进了鸡舍,大概已猜到了是什么事,又见你躲了那么久在里面,应饿了,就做了这给你。”

给……给我?为……为啥?唐雀老脸一红,开始多想起来。

“顺便让你尝尝这份蛋炒饭。上次你做的那份火候不足,米饭无什么特色,鸡蛋与米更是没有调和好,青菜应是放早了,有些老。今日这份你应看到了,今后若再做可按照这个法子。”

唐雀气一堵,差点被未咽下的饭呛死,“咳咳”了一阵,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两巴掌。让你自恋!让你自恋!

只是心里还有个疑问,但转念一想,自己今儿早上见到他进鸡舍,确实是没有丝声响的,估摸着就是这个原因,大公鸡才以为爱妻的蛋被盗了,过来找她告状的。

好了,疑问解决了。唐雀心里莫名的轻松,就对雀歌道,“谢啦!你做的很好吃,今后若有什么对我的食物不满的地方,就尽管提出来,当然你要能亲自动手做更好……咳,总之我记住了。”

雀歌微微点点头,看着她的笑脸,停了几秒钟,方转身走了。

后面唐雀将这份咸中微辣、辣中微甜,口感饱满,香味和谐,油度适中的蛋炒饭吃完后,还觉得有些不过瘾。之后到了灶台前一看,小锅里的糯米饭还有大半锅,就转了转眼珠子,按葫芦画瓢地泡制了雀歌的蛋炒饭出来,当了今日的早饭,另外还沏了壶清口的菊花茶。

二月早春忽冷忽热,到了末旬以后,天气稳定了,暖和了,花儿霏霏,一簇接一簇地绽,绿草一茬接一茬地生。

这个以花装点的季节自然是美艳,朱雀院东厢的窗外可看见梧桐树,树下绽了一片小野花,红灼灼的,尤其可爱。两只翩舞着的蝴蝶忽而停在了花丛里,一只蓝色儿,一只黑色儿,美丽而轻盈。鼠白坐在窗前,趁着没人,偷偷掀了窗往外一瞧,正好的看见这两只蝴蝶,看了一会儿,眸子里映出羡慕来。

趴在桌上犯春乏的唐雀注意到了,问,“鼠白,是不是想出去逛逛?”

鼠白顿了一下,摇摇头,“就是看着春来了,外面儿怪好看的,忍不住看了几眼……出去,就不出了,我的身份也不好出去,免得被人发现……”

看她低头,语气轻轻地说出这番话,唐雀护花之心顿起,桌子一拍,直起了身子,“没事儿!我带你出去逛逛去,就这一次,你藏在我身上,我偷偷带你走,应该不会被发现。再说了春天那么美好,躲在屋子里犯困也实在没意思,外面的人都开始踏春了,咱们也去踏踏去!”

鼠白抬起头,盈盈的秋水瞳弯了起来,“谢谢你……小雀。”

说干就干,唐雀立马起身收拾了一番,装好水袋,备好银子,带些糕点,最后再披了纱氅,鼠白则变回原型,藏进她的袖袋里。准备好后,唐雀开了一条门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方小心翼翼地出来了。

俗话说“春眠不觉晓”,一到春天,难免就会犯困,白云观里的弟子们这几日也都甚少出门,那次唐雀在青龙院跟着南君然学练画,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惊醒的时候一抬头,发觉桃花脸也支颐睡着了。于是唐雀就有了大胆不去上课的理由,这几日都窝在朱雀院,果然没见他找来。

话说回来,桃花脸睡着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呐……那什么面如白玉肤如凝脂气质清雅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还有还有……

唐雀正想的口水纷飞的时候,忽而听到鼠白小声唤她的声音,“小雀!小雀!有人来了!”

唐雀回了神,往前一看,就见一人正直立在观门口,背影挺拔,一身黑衣,不是雀歌又是哪个?

唐雀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捂住了袖口。鼠白更是大气不敢出,以她的嗅觉,估计已闻出来雀歌的身份。

硬着头皮垂着眼睛假装看不见地出了观门,准备撒丫子溜走的时候,身后还是响起了那道低沉的声音,“出去?”

唐雀回了身,“哎呀好巧啊!这不是雀歌吗?对啊没错,出去逛逛,这不是到春天了嘛,外面天气多好,就逛逛去。”

雀歌的眼神忽而瞥向了她的袖子,唐雀下意识将手往后面一背,“那……那啥,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对了,碰到师兄别说见过我,那……我走了!”

说罢撒丫子就跑,直到跑进山路拐了个弯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