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我是条瞎了眼睛的狗,我该死,我该死,求林小爷当我是一屁,把我给放了.......”

王管家跪在地上,拼命抽打着自己的脸,顿时,他的山羊胡也散乱了,脸蛋子开了花,王管家的动作越来越狠,嘴里不停求饶,看着林小土的目光里却隐约闪过一丝恶毒。

林小土见了那种目光,背后一寒,本来对王管家还有一丝不忍,这时却恨不得这个老东西活活把自己打死,但王老爷却摆了摆手,让家丁把王管家带下去,王管家毕竟是他的心腹,怎么可能真的弄死,只是做给林小土看的,林小土也明白这个道理,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王老财究竟想要自己干什么?林小土眯上了眼睛。

“来来来贤侄,咱们屋里说,屋里说。”

随着王老财走进客厅,桌案早已摆好,每一张椅子后都有一个婢女,手里拿着芭蕉扇,脸上带着庄重的表情,林小土不禁感叹,王老财虽然是个土财主,却比一般人更懂得排场。

“茶。”王老财对一名婢女使了个眼色,找了个面北朝南的位置,率先坐下,伸出枯干的手臂,让儿子和吴先生也落座,然后才将目光转向林小土。

“坐。”王老财一边说,一边微笑,拿起来面前的茶杯,用茶盖磕了磕杯身,没有喝,放下,转过头看着儿子,目中隐隐透出一股威严之意。

“你说林贤侄文采过人,你曾亲眼目睹,此事当真?”王老财原本怒气冲冲,听了儿子和吴先生的讲述后,当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直到现在还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再次发问,他心里清楚两个小兔崽子私下的关系,只担心儿子伙同吴先生骗他,可王小财的眼中只有坦坦荡荡的神色,话里说不出的佩服。

“此事绝无半点虚假。”

“上茶。”王老财沉吟半晌,见泡茶的婢女还没有回来,微微露出不悦,对另一个婢女使了个眼色,同时又发现林小土一脸惶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请坐。”王老财虽然这么说,林小土却还是战战兢兢,本能地感到气氛十分怪异,这时,王老财又转向吴先生,犹豫后,慢慢施了一礼,见吴先生目光火热地盯着林小土,他咳嗽一声,才让中年人转过头,王老财忍不住问吴先生。

“以林贤侄的文采,考取功名是否很有把握?”

吴先生微微一愣,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他见多识广,多少体会了王老财的意思,这个土财主竟然是打那种主意,也忒不要脸了,可他毕竟吃人嘴软,也不能就这么拂袖而去,叹息一声,吴先生点了点头,王老财当即就理解到,这是肯定的答案,脸上顿时挤出了笑纹,见两个婢女还是没回来,忍不住大喊。

“快,上香茶”

王老财含笑看着林小土,原本最瞧不起的小瘪三,忽然变得异常顺眼,他的语气也变得越来越和善。

“贤侄,请上坐。”

林小土虽然是个粗人,可他并不笨,王老财前倨后恭,本身就说明了许多问题,听到王老财提起考取功名四个字,脑中就更是灵光一闪,王老财也不避讳,拉着林小土的手,不亲假亲,不近假近。

“贤侄,这些年你受苦了,是我这个当伯父的疏忽大意,没有尽到责任,不过贤侄,你也要理解伯父的为难之处,身为一方乡绅,承蒙村民们抬爱,有了一定的地位,许多的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呢,若是平白无故就偏袒于你,容易惹人口舌,而且贤侄也是有大志向的人,想必不愿意留下被人接济的污名,考虑到这些,我才一直忍着难受,在暗中安排小财照顾贤侄,可现在不同了,贤侄有如此文采,将来必定大有可为,别人想说什么闲话,也绝无那个胆子,贤侄不如搬来伯父家,从此和小财弟兄二人朝夕相对,岂不甚好?”

王老财一脸诚恳,目光中浮现出懊悔,摸着林小土的脑袋,表现得异常慈爱,但林小土认识他又岂止是一两日,平时王老财是什么嘴脸,早已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中,自然被眼前的惺惺作态所欺骗,但他也不傻,立即做出一副很感动的模样,眼圈顿时红了,抱着王老财的大腿,脸上情真意切。

“王叔,你这是说哪里话?俺林小土岂是不知好歹之人,大叔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俺记忆犹新,俺爹俺娘去得早,若不是王叔给俺一口饭吃,俺早就饿死在街边,俺能活到现在,全是王叔的大恩。”

一番话下来,把王老财都听得面红耳赤,心想,亏这小兔崽子还有几分良心,自己这些年确实对他不错,只让他一个人种五亩地,年底只克扣他一点粮食,平时偷懒,也只骂他一个时辰,好心毕竟是有好报的,王老财得意之际,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

“贤侄你最清楚,伯父膝下就你小财哥一个儿子,从来对他寄以厚望,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些年为了他的前程,也打通了不少门路,无奈小财这孩子天资愚钝,不像贤侄聪颖过人,既然你俩情同兄弟,加上王林两家的交情,伯父不拿你当外人,也就直说了,眼下秋举在即,贤侄正可借着这个机会出人头地,当然以你的才华,这些都是小事,看在伯父的面子上,贤侄一定要拉你小财哥一把......”话讲到这里,王老财放低了声音,故意不让吴先生听清,附在林小土的耳边,说出了他的算计。

“什么!要我替小财参加秋举?!”林小土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而出,让王老财满脸尴尬,吴先生咳嗽一声,只好装作不知,林小土顿时汗流浃背,他哪有什么学问,王老财此举,实在把他吓坏了。

王管家不知何时来到厅中,见林小土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他多年来没少欺负林小土,每次见到,都会掐着林小土的耳朵臭骂一堆,想不到这个小畜生今天居然反咬自己一口,正觉得愤愤不平,盘算着如何报复,看出林小土内心惶恐,明显是硬着头皮,王管家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老爷,大家都说林小爷文采过人,对上了吴先生的上联,我这个下人一直很好奇,不知道林小爷的下联有多么精妙,今日不妨让我长长见识,也看看林小爷到底有多大本事。”

王老财听了,微微一愣,心里也起了几分怀疑,林小土多年来除了种田,从未听说过他读书,怎么一下子就有了文采,确实十分蹊跷,他回忆了一下吴先生的说法,觉得极为夸张,脸上阴晴不定,王小财毕竟和林小土从小玩到大,这时忍不住站起来,不悦地瞪了王管家一眼,嘴角勾出一个冷笑。

“你要听就不妨洗干净耳朵,吴先生的上联是,风吹水面层层浪。”王小财说完,注视着林小土,让他亲口说出下联,好震一震那个不长眼的王管家,王小财哪里知道,这番好意让林小土顿时手脚冰冷,当时他随口说出来的句子,现在早已忘记了,那种犹如什么附体的感觉,也没有在此时此刻出现,林小土只好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具完整的话。

“包子馒头大碴粥。”

王老财目中的怀疑越来越多,林小土见状,终于忍不住硬着头皮,胡说了一气,心想吴先生都被我糊弄了,你王老财也未必能看破吧?他却料不到王老财虽然是个土豪劣绅,平日里粗通文墨,当即眉头深锁,看着儿子和吴先生,眼里冒出一丝寒光。

“小兄弟应该是在开玩笑吧,而且这个对联也不是最精妙的,我夸他机智,是因为后面的对联,鸡冠花......”吴先生说到这里,犯了和王小财一样的毛病,忍不住想让林小土自己说出下联,之前那个字数颇多,可能不好记忆,一时忘却也没什么,而三字联,应该是很难忘掉的吧,虽然吴先生这么想,可林小土却连这个对联都想不起来了。

“鸡冠花,鸡冠花,鸡冠那个花。”林小土又支支吾吾了半天,见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他的后背顿时被冷汗湿透,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王老财的头上已经冒出青烟,见到林小土终于露出本来面貌,王管家一阵得意,就这个小畜生还有文采,不是笑话吗,王管家忍不住不屑地撅了撅嘴,林小土心头一动,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狗噘嘴!”林小土说完,自己都忍住哈哈大笑,王老财瞪了吴先生一眼,没有说话,拉着王小财就往内室走,不多时,里面响起杀猪般的惨叫声。

“让你TMD跟人合起伙来骗你爹,打死你个小王八蛋!”

林小土坐在椅子上,感觉屁股上就像长了个钉子,说不出难受,他不知道王老财会如何收拾自己,王管家早已面露凶相,吴先生却低头叹息,就在这时门帘打开,王老财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冷冷地看了林小土一眼。

“天色已晚,贤侄,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