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恢复了死寂，偶尔还能听到蛮兽吞咽食物的声音。

低着头的叶凡尘，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冰冷的光，手指紧紧地攥成拳头。

「你说这就是万仙会？开什么玩笑！」

脑海里浮现出一具具惨死的尸体，可以预知在森林各处，正在上演着这样的剧本。

仙门弟子们在蛮兽面前无力地挣扎，眼中的生机不断褪去，化为深深的绝望。这是在进入传送阵前，谁也无法想象的事。

「残害人命，可以说是比试吗？爬过尸山血海摘取荣耀的桂冠，难道不可笑吗？什么万仙会，分明是一个屠宰场罢了！」

不知不觉用上了愤恨的语气，叶凡尘的表情变得异常可怕。

神秘人却发出了轻蔑的笑声：「你还以为自己是江湖中锄强扶弱的侠客吗？难得修炼到洗髓上品，想法还是老样子。你是修仙者，不再是凡人。所谓修仙者，以死殉道。为了成仙，可以比任何人都冷酷、残忍、无情！这一代的修者，还真是可怜。像温室里的花朵，根本不明白这是一个尔虞我诈的世界！」

神秘人的话，让叶凡尘陷入沉默。但他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接着说：「看到那头蛮兽了吗？吃掉你的血肉，它才能继续生存下去。不断提升修为，到至高无上的境界。在这里被它吃掉，你的路就到了尽头。你要怎么做？成为它的猎物，还是成为葬送它的猎人？答案不是已经很简单了吗？」

「人......不是野兽。」

「你错了，大错特错。对于修仙者来说，资源和机会都是有限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天道就等同于......」

不知不觉陷入争论，叶凡尘和神秘人都忘了此时还身在蛮兽的巢穴。

树上的巨兽，在吞吃了那名弟子后，渐渐将目光落到叶凡尘身上。以它庞大的身体来说，一点点血肉还不能令它彻底满足。

眼前从未见过的生物，虽然弱小，滋味却很独特。巨兽的嘴里不知不觉流下大量的口水。

「吼！」狂风席卷着树木，遮天蔽日的黑影出现在叶凡尘头顶。

终于意识到自己将成为蛮兽下一餐的叶凡尘，眼中露出复杂之色。

他只有去反抗，他只有去厮杀。若是不这么做，就无法生存。就像神秘人说得那样，天道，就等同于掠夺！

「用你的身体成为我的食粮吧。」

掐动法诀的叶凡尘，没有发现自己眼中渐渐亮起的红光。

一条若有若无的血线出现在他的手臂上，在杀气腾腾的蛮兽眼中，那弱小的生物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恐怖到极点的气势，蛮兽竟然像被蛇盯住的青蛙那样浑身发抖。

只是感到胸口烦躁不堪，叶凡尘并没有感觉到身体发生的变化。

神秘人也许知道，但他丝毫没给叶凡尘任何警示。就像故意在纵容着这种变化。

终于连双眸都变成血红色，叶凡尘的左手中隐隐出现了一柄若有若无的长刀。

一段玄奥的经文，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吾有大患，及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道德经》里的句子，久违的引导着叶凡尘的精神，进入无欲无求亦无争的状态。

一个神秘的微笑，渐渐从叶凡尘的嘴角绽放。

「原来如此，不是还有那一招吗？水中月，镜中花，幻！」

蛮兽一阵迷糊，眼前的生物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茫然地对天空嘶吼，蛮兽庞大的身躯来回走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在排解什么。

叶凡尘这才看清了蛮兽的全貌，三对弯曲的牛角，铜铃大的眼睛，猛虎般的阔口，身体像狼又像狐狸般纤细。他忍不住问脑海中的神秘人道：「所谓蛮兽，究竟为何物？」

「在遥远的过去，曾有一个被称为洪荒的时代，当时主宰大地的家伙不是人类，而是这群怪物。无需修炼，便能驾驭自然之力，是灾难的化身，也是死亡的化身。将刚刚诞生在凡界，脆弱不堪的人类像蝼蚁般玩弄，这就是蛮兽。」

神秘人的描述，让叶凡尘忍不住说：「简直就像亲眼所见那样。」

「哼。」突然又陷入沉默，神秘人正为之前的事遗憾着。

只差那么一点，就能让姓叶的小子走进宿命安排好的道路。虽然可惜，但现在这样看他犯傻，似乎也蛮有趣的。想到这里，神秘人就释然了。

「孤早就说过，修仙容不得天真。就算用镜花水月暂时迷惑住这头蛮兽，你的真元力能维持多久？这一残界里的蛮兽又有多少。早晚会有你不得不出手的时候。」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叶凡尘先是淡淡一笑，随后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比起这种事，第一关的危险远远超乎想象。虽说花千月认真时同样是头怪物，十杰也并非易与之辈。正如你所言，到处都有蛮兽出没，再加上人心叵测。也许我们应该早点动身。」

「我们吗？」

神秘人用玩味的口气说：「孤可不记得何时与你这么熟络了。」

叶凡尘却说：「想必从我出生开始，你就在注视着我吧。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就目前而言，我们不是敌人，甚至可以说，你一直想要保护我。你是看着我成长的，所以比任何人都能明白我的想法。在我心中，你是一个友善的长辈。至少在撕破脸前，我都会信任着你。这么说的话，你会不会愿意帮我一把呢？」

「……」

耐心等待着神秘人的回答，叶凡尘很清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对方丰富的经验是多么关键。

像是蛮兽，叶凡尘从未听人提起过。神秘人却仿佛很了解它们。

「这所谓的界，应该是元所留下的遗产吧。当年，元曾用掌天术将整颗星球上的名山大川掠去一部分，糅合成仙门中的世界。很可能当时有些地方太危险，元才故意将它们封印了。」

「星球……这种概念对普通人来说很夸张，却是修仙者都知道的常识。竟然如此随意地改天换地，元真人的修为该有多可怕？」

「这里本该不见天日，元道峰却突然安排人进来，这明显的试探，想必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叶凡尘露出惊讶之色，缓缓地说：「你的意思是？」

「自古，大凶之地往往藏有大机缘。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在这块仙门从未开垦过的土地上，会出现什么样的宝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