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一惊,回头发现自己一味对四皇子退让之下,已经要跌进身后一位皇子的怀抱,只见他一身蓝色长袍,唇角微翘,面色清冷,目光波澜不动,青天白日下一站,像一道迤逦的风景。

“二哥倒是注重声誉得很啊!”李沁不紧不慢地说着,伸手拽过如烟的肩膀,把她带离二皇子的胸前。

太子冷冷地说:“各位皇子也该闹够了,我们的柳夫子可不是来给大家逗乐取笑的,师道尊严何在?父皇一定注视着我们这里的一举一动。这样的重大场合,也是他细致观察各位皇子有无治理天下之能的绝好时机!他不露面只是想看看大家无为状态下的本真表演。”

太子此话一出,场上再无嘻笑之声。如烟撇撇嘴,太子看似提醒大家做个好人,其实也等大家都嬉闹够了才出声制止,某些人该丢的脸还是丢了。她安静地看向六皇子,他正眯眼看着太子,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

“夫子,天地良心,我可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我待夫子如青梅,夫子可不能虐我千百遍啊!尊师重教是父皇提倡的,你可不能为这个在父皇面前参我一状。为表歉意,我送个小东西给你赔罪如何?”李沁永远是没个正形,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从内袖中掏出一根什么,在如烟眼前一晃,就戴到了她脖子上。

如烟心里响起一个警铃,这四皇子总是为所欲为,自己却无力还招,其实在他无所谓的态度下,恐怕功力竟是高得惊人!应该说自己武功也不算差,还经历了几次遇水提升,怎么说也不至于被他拿捏在手里无还手之力。这皇宫中的人,究竟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角色?

她细看戴在脖子上的东西,应该是个琥珀吊坠,透明的石化后的松脂里,藏着一只暗红色的蝉。她想这要在现代也值好多钱吧?不知道这具身体或是灵魂,还能不能再穿越回现代了?她不声不响地把这块琥珀从脖子里塞进衣服内,顿时一股凉意侵袭皮肤。

武斗马上开始,皇子们有的用刀,有的用剑,有的用长棍,有的用短匕,各行其能。前面几个跃跃欲试先上台的皇子,大多数是打赢一场又被下一个打败,也没有多少太多实力,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故意隐藏功力。

“二哥,我们比一场吧。”太子对着蓝色长袍的二皇子抱抱拳。

二皇子也不推辞,一跃而上:“太子殿下,李易得罪了。”话音未落,他掌风一扫,已向太子出手。他的招式很快,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手已伸至太子身前。太子也不慌乱,掠地飞身跃起,悬空凌驾于半空之中,衣衫随风飘动。忽然他手中甩出一根墨色长鞭,直向二皇子脖子挥去。眼看就要触及二皇子的眼鼻,二皇子舞出什么一挡,然后手腕转动几下,那挡隔长鞭的武器就把太子的鞭子绕住了几圈。太子的脸微微变色,他的长鞭还没有败下阵过。他心中暗念口诀,手上使力,长鞭中暗藏的长刺自鞭节处暗暗射出。二皇子没有料到太子长鞭里还有乾坤,脚下一顿,手上武器脱离长鞭,上下左右四处挥舞,挡住了射出的长刺。

如烟看得入神,半晌才悟出二皇子的武器竟是一个精巧细致的铁锤,完全看不出杀伤力,初看还以为是一个什么装饰品,细长小巧。

几十回合以后,二皇子化守为攻,锤子击中太子长鞭,鞭子生生被断下一截,但随后二皇子李易却口角突出一抹血丝,原来虽是断了一截的鞭子,却还是在落地时射出了一根长刺,李易始料不及,直勾勾地被刺中。

下一轮是太子对六皇子。六皇子一柄短剑在手,招招直刺太子要害部位,太子手中长鞭阴柔辗转,处处帮自己避开六皇子的锋芒。最终太子借力长鞭,席卷了六皇子手中的短剑,六皇子右手虎口拉出长长的血痕。六皇子抿抿嘴,对李睿笑道:“多谢太子手下留情,不然小弟李峰这只手恐怕废了。”

李睿不动声色地笑了,他心里知道,今年这场武斗暴露出的他的对手已多于往年,不可小视任何一个皇子。

四皇子李沁上场,他嘻笑哼哈,似乎全然不把今日比试放在心上。那把扇子亦庄亦谐,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几下。太子不想再与他浪费时间,手上运功,把长鞭甩得轻盈飘逸,炉火纯青。李沁先是轻松地用扇子挡几下,慢慢却跟不上长鞭速度,一会儿手腕被缠,一会儿束发被缠,焦头烂额。只有太子知道,李沁越是杂乱无章的步法,才越是别有洞天,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招会是什么,完全无法像对付其他人那样先有预测。太子暗想,难道老四也按捺不住,想在父皇面前表现了吗?

但李沁终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最后却让太子的鞭子卡在了他的扇子两根扇骨之中了。他一用劲,鞭子连着扇子往他这边移动,他一泄气,太子一用力,鞭子连着扇子牵着李沁的人往太子身边移动。一时间,场上的比斗竟然成了一场拉锯撕扯战。

如烟不由得笑裂了嘴。这个四皇子还真是个活宝,活生生把这危机四伏的打斗、争权夺势的较量变成了一场闹剧。可就在她笑容还没完全绽开之际,场上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李沁无心无肺地被扯到太子面前,太子一手收紧长鞭,一手出拳,直冲李沁胸口而去。李沁胸前受袭,手一松,扇子脱手而去,凭空被长鞭卷去,一头没了拉力,只剩太子一人用力,他像断线的风筝,竟被震得退了几步。而李沁,胸口却是一片殷红,想来太子那一掌,是使出了所有功力。旁边一阵骚动,公主堆里的瑶儿公主奔向李沁,扶起他歪歪斜斜的身子。

如烟的心不由得一紧,李沁是个那么善于隐藏自己的主儿,却被太子逼得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场上就剩自己没和太子过招了。原本还指望这个满脑诡计的李沁能胜出一筹,自己不必面对太子,可以和李沁含糊过关,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隐隐觉得,李沁也许未必怀有好心,也可能轮番作弄自己,却不会把她逼上绝路。

终究还是轮到自己了。如烟深深吸了口气,一跃跳上比斗台。她四处一望,大家的眼睛都盯在自己和太子身上,李沁虽然嘴角和胸口都有血迹,可目光也亮晶晶地看向了她。她暗暗运了一口气,在太子发招之前,长袖甩动,舞出了内袖中的丝带,丝带如蜿蜒的雏凤在空中盘旋,看久了竟觉得那是如火的真凤在舞动。她的身体也跟随丝带的扭动变换位置,竟像一曲妖娆的绸带舞。

太子眸色微暗,在丝带飘至最高处时,突然长鞭出手,从高端截住飘带。如烟并不反抗,退后步伐,选择不是正对太子,而是侧向他的方向,因势利导,跟随太子长鞭的方向舞动丝带,这一刻,太子的墨色长鞭和她的红色飘带,竟连绵纠缠,看着看着如龙凤呈祥的图案。众人心下大惊,太子也觉不可思议。他用力抽出长鞭,如烟亦收回丝带,丝带在空中一圈圈回转掉落,最后一圈圈落在她头顶之上,如一朵大红花立于一个玄青色男子的头上,像是正待迎娶新娘的新郎倌儿。

众人被这诡异的一幕逗乐了,场上稀稀拉拉慢慢有了隐忍的笑声。

“太子殿下,您真不该让我来参加皇子们才有资格玩的游戏。我这再次成了笑品啊!”如烟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头上丝带组成的红花一颤一颤,煞是可爱。

太子恨声道:“柳夫子竟把这么严肃的比斗场所当成了玩乐处。”话语未尽,长鞭再次袭来,如烟明显感到,除了长鞭,还有扑面而来的杀气。她动作一顿,竟有什么刺上她的胸前,她一惊,明明是一道长鞭,如今却成一柄长剑般,直刺她的心窝。她看见血顺着鞭子尖儿淌了下来,她却感觉不到痛。哥哥,她心底默念,哥哥可知道,今日比拼竟有如此风险?好在哥哥没来,若是他来了,暴露出的武功底细更高强,也许太子下手更狠。太子突下狠心,是因为前几日夸了六皇子?是因为今日比试前,与二皇子四皇子搭话多了?还是还有其他原因?

监场判官宣布,本届比试,太子全胜!场下有唏嘘声,也有欢呼声。

四皇子看着场上最后败阵的如烟,嘴唇一扯:“一介男子,非把自己搞成舞妓一般!”他哼了一声,在瑶儿公主的搀扶下离开了比斗场。

其他人也开始陆陆续续退去。

如烟站起身,一双小手从身后伸来,搀扶住她的胳膊。她一回头,看到襄儿公主担忧的眼神,眼中有盈盈欲滴的泪花。如烟叹口气,看着自己胸前的血迹,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襄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