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旁边的人愈发沉默。几位了解内幕的几名将军更是偷偷地看向坐在正座那位依旧面无表情的贵人。还有几位好心人,不停地对正在自信演讲的青年将军使着颜色。他们同为北狄将士,并不想见同僚不明不白的死去,他们可是知道这位贵人的手段的。

只是不知道,贵人今天为什么这么能忍?这都有点不像以前的那位贵人了。至今关于她的传说,还让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心底发寒,三年前那件事情,虽然被极力的镇压下来,但在场几名老人谁不是人精,总是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的,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现在坐在上面的贵人。但几乎没有人敢出口指责她,因为所有的北狄高层都明白,只有她才是北狄真正的未来,疆域什么的不过是笑话罢了。

年轻的将军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慷慨陈词,他甚至有了错觉,这硕大的军帐已成他一人的舞台,他的脸上神采飞扬,所有老将的神色落入他的眼中,只不过是他们妒忌自己的才干,但是在平月贵人眼中,他终于无需在忍受这些白痴的话语,他说的口干舌燥,说得在场诸将面色发红,他说出了自己多年的抱负。

却是听到了正座那位贵人轻描淡写,居然还有丝丝恼怒的声音:“够了!”

在场所有人勃然变色,直直转身跪伏在地。只有那位年轻的将军依旧站立,鹤立鸡群,却是扬着手,嘴巴也张的很大……偏偏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他缩小的瞳孔倒映着施瑶缓缓起身的身影,施瑶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漠的目光扫视着人群,话语冰冷,一如北狄深夜的寒风,不……比寒风更多了几分冷峻。

“我来这,并不是要你们陈述利弊,我来这,只是要你们出发找一个人,战争是可以停的,谈判是可以开始的。如果……他们不让路,我并不介意出手。”

她这句话已经算得上违背人族定下的约定了,但场下没有人敢反驳她,都是诺诺应道:“是。”

最后,她再一次将目光移向呆立在当场的年轻将军,轻蔑地笑道,“莫非,你以为破了福凌关,天海城里那群人真坐得住吗?”

说完这句,她身影一动,已消失在营帐之中。旋即,天空中响起她平和里带着些许威胁的声音,“北狄施瑶,请困月主帅一见。”

福凌关上一阵骚乱,随后温伟定神,让身边侍卫传话,“福凌关主帅,北岸军军团长温伟……”

没等他话说完,施瑶已是摇头,“不,你并不够格,告诉楚西哲,如果明天下午不能给我答复,我并不介意,在福凌关上加点什么!”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北狄军营齐声高喝,声浪滚滚,直冲云霄。

这场景不经让福凌关上人人变色,北狄军士的强势他们早已经见过,若不是依靠这座百年雄关,困月早已经军败如山倒。如果,这个时候一个极强的玄师在福凌关上留下些什么,后果毋庸置疑。

温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慌,“你,你想做什么?你可是……”

他的话只是赢得了施瑶冰冷的嘲讽,“温伟,你一心想踩着楚西哲上位,但……”她话音一转,更是冷淡,“纵使你有了他的北岸军,你依旧不可能成为他!”

这样的话本就已经伤人至极,可偏偏还是对手说出来,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面,不难想象温伟内心伸出突然升腾起来的憎恶。他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施瑶,却只敢是这么盯着,甚至都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这样等着他,那等恐怖的实力……他的身份并不足以让他能够肆无忌惮。

可内心的憎恶总是需要目标的,于是他所有的憎恶,加上年幼以来所有的愤恨都全部加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个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他面前,成为天海五大家族年轻一辈最为显赫的青年将帅,帝国仅存的三名银翼上将之一,那个叫做楚西哲的男人!

…………

北狄未知名地。魔宗总坛之下。

或许,就连创建总坛时的魔宗诸多名动天下的宿老都未曾想过,他们费尽心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阵法,有一天会被如此简单的破除。两个心怀鬼胎的魔宗中高层人物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人带了进来,世间巧合莫过于此。

在跟着如梦走了这么远之后,等下了甬道,陌白突然有些头晕眼花,先前因为头疼而蛰伏起来的身体各处伤口,也传来阵阵剧痛。这种疼痛没有拉扯到灵魂,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即使他的双手在打着颤,但他的右手却始终抓着他的听轩。

听轩是洛亭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他丢过一次,不能再丢。他知道如果没了听轩,他根本不会成为如今的自己。听轩早已不仅仅是一把普通的剑,更是他内心深处那份寄托。只要有听轩在,师傅就在,师傅在,就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碍自己。

更何况,这下面是血祭。他们恶意挑起两国的战争,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还有筱溪镇的居民,那些……普通且平凡的农家人,究竟又做错了什么呢?

这种罪恶是不能饶恕的。

步履轻缓,往下走。血腥味愈发浓密,看样子如梦并没有骗自己,这里的确是魔宗的禁地,只是在行走间,陌白似乎是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灯火摇曳,滚石滑落。轰隆中,仿佛是地震。但是……回首远望,那里灯火依旧,显然不是地震。

这里有古怪!

陌白心头木然升起这个念头,为了稳住身子,他贴在了石壁上,背后清凉,岩壁上的水渍透过了他的衣服,贴合着皮肤,寒冷而清凉。但他已不能在乎这些,这种险恶的地方,他并不知道前路如何,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这里他不再有帮手,有的只有他自己。他早已没有想过怎么出去,魔宗隐匿了这么多年,任世人如何寻找,都无法找到……这里,自然不会让他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轻易逃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早已是必死之人,如果灭了这祭坛,让困月的贵人知道了,自己的妹妹阡羽会不会因此得到更好的照顾呢?他甚至是忘了,他现在就是天海的贵人!而且他已经站在了很多贵人之上,圣院学子,阡陌候。这样的身份还不算贵人,哪里又还有贵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弯。

眼前传来一道亮光,视线霍然开朗。哪里是一块半人高的石台,像是倒立的圆锥,整块石头不知是不是因为鲜血的缘故被染得赤红,散发着淡淡的微热,也闪着光。石锥上发出的光却并不是一种单纯的颜色,而是……七彩交叠。

在跟前站着一个人,他闭着眼,他的左手拿着他的刀鞘,整个人一动不动,却有一种说不明的威势从他体内窜出,搅动着洞里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