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山风吹动水木发出“沙沙”的声响,楚沐言有些懒散地将刀收回刀鞘,看着陌白道:“今天我还有些事情,下次有机会,再打。”

“好。”

陌白早已疲倦不堪,想到还要找些野果,但这林中似乎并未见得什么野果,上下打量了楚沐言一番,道:“不知道楚兄身上可否有吃的,让我……”

“好说。”楚沐言看了陌白一眼,随手从身上掏出一包干粮。刚想丢给陌白,忽然转念一想,手停在空中。又收了回来,打开干粮袋,细心的将本就不多的干粮分成两份,才道:“不瞒陌兄说,我这次来也是找人。这些干粮只能分陌兄一半了。”

陌白知道他嘴里说的就是“如梦”,在地底听着他话里的深情,不由就想到了阡羽。却不知道自己失踪的这些日子,阡羽又在哪里?她会不会因此伤心,自己又要去哪里找她呢?

陌白呆了一下,唯恐对方误会,笑道,“楚兄既然是要找人,自然需要干粮,能分些给我,我已经感激涕零。”说这话的时候,连陌白自己都愣住了,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曾经深恶痛绝的文绉绉的少年。

只是这地底几日,在生死之间。兴许是考量的太多,心性渐渐发生了变化。或者在某些时刻,当楚岚的身影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时候,他便已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只是这些改变太过细微,微末到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

“嗯。”

楚沐言点头,将手中一般的干粮丢给陌白,“告辞。”

吐出这两个字,楚沐言转身就走,再越过陌白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一阵香气,不由皱紧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稍微调整了下脚步,往陌白来的地方走去。

陌白轻声说了句:“谢谢。”

远远看着楚沐言离开的背影,陌白想了会,终于还是转身走了。他觉得接如梦的人既然来了,自己再回去也不过徒添尴尬。毕竟在地底的时候,两人就极为有默契的没有说出陌白也在。

陌白也没有想过以后的重逢,兴许很多年之后,这段地底的回忆会是最痛苦,也最珍贵的回忆。

因为在蛇嘴里昏迷过去,陌白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他只能稍微辨别了下方向,一路往前,期许着找到一个人再问一下。

天色渐暗,陌白一人走在山林间,吃着干粮。林子深处偶有几声野兽的嘶鸣,但每每还没等陌白靠近,那些嗅到危险气息的野兽早已逃离,听轩剑上的煞气实在太过浓密,让这些敏锐的凶兽感受到了危险。

这般走了许久,前方忽然出现亮光,似有人烟。

陌白心头一喜,加快了脚步。又过了两个小山丘,终于是看见一堆人围坐在篝火前,在他们身边搭着几个帐篷。

几人听得脚步声,停止了交谈,都是偏头满眼警惕地望着陌白走来的方向。几名下属模样的人物抽出随身的武器护在了一名年纪较大的白发勾鼻老人面前。

少年出现在光影里,望着这群打扮怪异的人,面色微微一变,不过他藏的很好,似乎是没有看到对方手里的刀剑。依旧保持着不缓不快的脚步,走到诸人近处,才冲老人拱手行礼道:“晚辈白羽,不小心在这林子里迷了路,请问前辈这林子该怎么出去?”

因为知道楚沐言带了很多属下过来,而眼前的这些人穿着古怪,还随身带刀,这近处又是魔宗圣地,只怕这些人与魔宗也脱不了干系。所以这次陌白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魔宗与困月之间的恩怨情仇,罄竹难书,他不敢冒这个险。

但是他万万料想不到,在他来北地之前,尊圣已经一一拜访了各大宗门,以及重要的凡俗势力,语气和蔼,但……据说这次尊圣北去,做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只是小规模流传,如今还没得到证实。

尊圣提了把柴刀,一路往北,将北狄王宫里所有柳树全砍了当柴火。联想起洛亭三年前的遭遇,尊圣这次和蔼的语气不由让人头皮发麻。

一人附在老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老人面色微变,深深地看了陌白一眼,见陌白面色不变,不由暗自皱眉。眼前少年明明是从少主离去的地方来的,而且如此年轻就这般从容,只是不知道哪家出了这么优秀的年轻弟子,难道我圣宗崛起无望吗?

他眼底露着寒光,面上却是挂着笑容,“小兄弟,你看这天色已晚,不如在我们这借宿一宿,明日和我们一道出去,也好有个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陌白还是懂的,所以他也是陪着笑,“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晚辈实在是有要事在身。”

老人笑得热络,挥手让属下收起刀剑,向前一步便是抓住了陌白的手腕,“老夫平生最喜结交少年英雄,今日初见小兄弟,便觉得小兄弟气宇轩昂,仪态不凡。想来也是名门弟子,只是不知道师出哪门……”

陌白试着使用巧劲,想要将手抽出,但老人的手却如同藤蔓一般,牢牢缠住,根本没办法抽出,看着老人脸上挂着的笑容,陌白只觉与被蛇蝎盯住无异。

但既然对方如今没有用强,他也只能虚以为蛇,“前辈客气了,晚辈的宗门破落,在这大陆上并无多少名声,不提也罢。”

大陆之上本有许多隐世宗门,或者小门小派。多是些在仕途不得志,或者不愿受院规所累的人创建,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这些宗门都会出现个别天赋异彩的弟子,所以陌白的回答并没有让对方起了怀疑之心。

反而是引起了惜才之心,“不知道小兄弟这次出门是为了什么事情?如果老夫能帮忙,决然不会推辞。”顿了顿,他似有深意地加了一句,“要知道,这江湖水深且浊,小兄弟可别被水淹了。”

陌白心念一动,倒也勉强保持着微笑,“晚辈岂敢烦劳前辈,一些私事而已,只是不知道前辈在这?”

他的目光往身后的几人看去,那些人嘴角笑意皆是冷冷地看着陌白,似乎只要陌白说错了什么,或者老人下令,他们随时都会冲上来一般。

刀剑在火光里闪着冷芒,虽是八月,但北方的天气总归是带着寒意。这份寒意在深夜里更为清晰,在不由让陌白想到了阡羽,可就是不知道在这样的寒夜里,她的身体还好吗?

老人似乎是没有听到陌白的问题,含笑摇头,道:“小兄弟的私事,如果我们出手,会简单的许多,不是老夫自夸,在这北狄境内,恐怕还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情。只是……”他话音一转,盯着陌白,寒声道,“不知道小兄弟肯不肯赏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