挛鞮拓就这样走了,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过了几天也没有回来,刘漪君服了药以后,咳嗽稍微好了一点,但病情还是不容乐观,发起了高烧。芷蝶连日来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刘漪君,心里只盼望着挛鞮拓早点回来。

这种冰天雪地的天气,他是上哪去找药了?是想找什么药?芷蝶看着因为高烧而整日昏睡的刘漪君,心都揪起来了,已经烧了两天了,额头烫的吓人,不停的拿毛巾去敷,烧就是退不下来。

芷蝶急得想哭,如果是在中原,公主哪会病成这样?吃上几副药就好了,她第一次恨自己是如此的无能,眼睁睁看公主病成这样却没有办法。

公主已经昏睡了两天,只能喂她一点水,根本无法进食,这样下去,公主也是撑不了太久的。每次给公主敷在额头的毛巾,过不了一会就变得烫烫的,公主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折腾?

她端着水盆去换水,心急火燎地往回赶,脚下却突然一滑,整个人直直的往前倒下,手里的水盆在空中划着优美的线条飞过,然后“咣当”一声落在了厚厚的冰面上,盆里的水也以一声清脆的响声撒在了冰面上。

她整个人也脸朝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眼看就要撞向冰面,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挡在脸前,脸是没有摔到,胳膊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胳膊传来,痛的她轻呼出声。

抬头往前望去,顿时呆住了,挛鞮宇正站在离她不到十步的距离看着她,眼里写满了惊讶。

她皱皱眉,这下可糗大了,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被他看到,以后不被笑死才怪。经过这一年多来在草原的生活,她也大致了解了挛鞮宇的脾气,他绝对是一个不会放过任何捉弄人的机会的,每次看到她因为不了解匈奴的文化而闹出笑话来,他都要逗逗她。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他才会这么逗她,可是他每次逗她,更多的只是善意的玩笑,所以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是这一次,自己出了这样的丑态,以后岂不是见了他都要低着头走路了?

没想到这一次挛鞮宇一反常态,没有笑一下,而且一言不发地快步走上前扶起她,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她狼狈地坐起身来,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相信他会有这么认真的关心一个人的时候,今天他是怎么了?和公主一样发烧了神志不清吗?才会如此反常。

挛鞮宇见她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以为她摔的不轻,把脑子摔坏了,可是刚才明明看到她是脸朝下,而且还用胳膊护住脸的,他有些着急地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你没事吧?摔傻了吗?”

芷蝶又好气又好笑,刚才还以为他今天和平时不一样,现在看起来还是一样的。她没好气地说道:“谁摔傻了?我很好。”

刚说完话,胳膊又传来一阵剧痛,痛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挛鞮拓皱起了眉头,“你这个样子哪里是没事?这里的冰很厚,有些人会摔得骨折,看你疼成那个样子了,别骨折了才好。”

芷蝶愣住了,骨折?她从来没想过在自己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真的骨折了,她该怎么办?又有谁能像自己这样去照顾公主?

一下子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在这个该死的地方生活真的好难,语言也不通,饮食也不适应,现在公主又病了,自己还骨折了,为什么没有一件顺利的事情?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小声啜泣起来,她真的好怕公主就这样走了。

挛鞮宇看她哭了,顿时慌了手脚,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你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如果是我惹你生气了,那我跟你道歉,我不该乱说话。不过你的胳膊最好马上找大夫给看看,如果真的骨折了很麻烦的,需要马上处理。”

芷蝶哭的更凶了,说话都变得含糊。“我就是怕我骨折,公主现在还高烧昏睡不醒,如果我骨折了,谁来照顾公主?”

挛鞮宇看她哭的稀里哗啦的脸,心里莫名的涌起一阵怜惜之情,他温和地说道:“你现在想的太多了,现在是不是骨折了还不知道,而且就算是骨折,我也会找别的人照顾大嫂的,你大可放心。”

芷蝶的情绪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乖乖地跟着乱鞮宇去看大夫,最后诊断的结果是没有骨折,不过摔得也不轻,胳膊已经红肿了起来。大夫拿来一个装满了红色液体的小瓶,倒出来一点在手心里,来回搓了几下,然后就把油擦在芷蝶红肿的部位,用力地揉搓。

“啊,好痛。”大夫刚开始揉搓,芷蝶就已经痛的叫出声来,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吗?换做在中原,哪有大夫这样摸女子的胳膊的?就连看病都只是轻轻地把一下脉,匈奴人都是这么不介意的吗?

还没来得及多想,大夫已经加快了揉搓的速度,她也忍不住连连喊痛,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挛鞮宇在一边看着竟然有些担心,耐心地给她解释道:“这是匈奴的药酒,治跌打损伤效果很好,但是必须在刚摔伤的时候用力揉搓,这样才能及时发挥药效,最多过上两三天就不会肿了,否则用药晚了,十天半个月也不能消肿。”

“哦。”芷蝶紧皱着眉头听他解释完,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力?真的好痛,长这么大没有这么痛过,这已经快到她的极限了。

挛鞮宇却在一边气定神闲地看着,时不时还在偷笑,好不容易等大夫揉完告辞了,芷蝶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叉着腰骂道:“刚才看你一直很高兴的样子,我的胳膊都快断了,还有,你们匈奴的大夫治病都是要这样直接动手的吗?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吗?”

挛鞮宇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完全不在乎芷蝶用恨不得杀人的眼光看着他,直到笑够了才直起腰说道:“我虽然学了很多年的中原文化,可是有些时候还是弄不明白你们中原人的想法。”

“因为你根本就是蛮夷之人,自然不懂。”芷蝶实在是被他气到了,开始有些口不择言。

挛鞮宇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的话,而是认真地回答道:“你们中原人总是讲究那么多的规矩,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之类的,我不明白,如果只是为了治疗而有必要接触病人的身体,这个也一定要回避吗?刚才大夫给你揉搓的时候是很痛,可这是为了让你尽快消肿,可以少受几天罪。现在你还看不出来效果,等到明天你看看,会发现比今天有所好转。”

芷蝶被他说的半信半疑,举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还是肿的很厉害,好吧,就暂时相信他的话,等都明天看看有没有好转,如果没有好转的话再找他理论也不迟。

因为芷蝶的胳膊受伤了,痛的连照顾自己都困难,更别说照顾刘漪君了,于是挛鞮宇派了别的下人照顾刘漪君,芷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直在看自己的胳膊好些了没有,发现挛鞮宇在骗人,还是肿的很厉害啊。

她不放心刘漪君,打算去看看怎么样,没想到正好碰到挛鞮拓也在刘漪君的蒙古包里。正巧没有一个下人,她气呼呼地走上前,举起自己的胳膊就开始开始兴师问罪,“你说了我的伤今天会好一些的,可是完全没有好转的样子啊,你看看,还是肿的这么厉害。”

挛鞮宇被她又气又急的样子逗得大笑起来,她更加生气了,跺着脚说道:“你笑什么?我伤成这样,照顾不了公主了,别人照顾公主,我可不放心。”

挛鞮宇收敛起笑容,正色道:“我笑你太心急,纵使有再好的良药,你摔的那么狠,一天也是不可能消肿的,昨天那么说只是安慰你,怕你太心急,不过大嫂你完全可以放心,既然是大嫂,我一定会找最好的下人照顾她,要不然就算你不来找我,大哥回来了也会收拾我。”

芷蝶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有些担忧地说道:“单于已经走了很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到底是去哪里找药了?也不知道他是想去找什么药,一定可以治好公主的病吗?”

“大哥既然说了要去找药,一定是他确定可以救大嫂的药,大哥向来是言出必行,而且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放心好了。”

芷蝶仍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总是说你大哥那么好,可是我和公主不那么看。”

挛鞮宇笑了一下,“你们是因为大哥没有履行承诺和刘夕莹成亲的事吗?这也是我不理解你们中原人的地方,你们总是说所谓的责任,和一个人定亲了就一定要成亲,是不是如果一个女子曾经爱上过一位男子,然后再爱上别人就会被认为是水性杨花?”

“当然了,难道匈奴人不是这样认为?”

挛鞮宇摇摇头,“匈奴人的想法很简单,不像中原人想的那么多,比如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硬要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成亲,那就是害了两个人一辈子,还不如不要在一起,也许只有一个人会受伤。”

芷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些话好深奥,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可是似乎又有道理。

“我知道大嫂其实心里一直没有接受大哥,也知道肯定是别有隐情,也许是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人,所以就算是出于伦常也不愿意接受别的人,可是感情不是用道理可以说得明白的,顺从自己的心就好。”

“哦。”芷蝶听的更加的云里雾里了,等公主好起来以后再告诉公主这些吧,反正自己是理解不了。话说回来,公主到底能不能醒过来都不知道呢,单于到现在还没回来,快要急死人了。

“不知道公主能不能等到单于回来。”说着这话,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又要落下来。

“谁说我的阏氏等不到我回来的?”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芷蝶惊喜地转头去看,果然是挛鞮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