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没有办法,全城的男丁,除了孩子,都被拉着加入了守卫京城的军队,这场战争持续了几个月,犬戎的军队把京城包围的水泄不通,京城内的所有粮草都断绝了来源,就算是用了储备的粮草,几个月以后也全部用光了。

一堆老弱病残并且食不果腹的军队自然是敌不过犬戎的大军的,很快城门就被强行攻破,虢石父被犬戎的副将领一刀砍死在城门上,犬戎的军队像是潮水一样涌进京城。

在关外草原从小长大的犬戎军队,过惯了风餐露宿游牧的艰苦生活,见识到了京城的繁华,一个个都像是红了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们都匆匆逃命。

姬宫湦已经是吓得夜不能寐,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经常会半夜惊醒,再也没有心情过醉生梦死的日子了,眼看军队就要杀进王宫,一旦被敌军俘虏,后果不堪设想。

姬宫湦终于决定带着一批亲信逃亡,趁现在敌军刚进城,还来得及逃。褒姒已经对自己还能继续活下去不抱什么希望了,就算是逃亡,也很快会被敌军追上吧?

可是看着还年幼的伯服,她的心又软了下来,就算是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能让伯服跟着自己一起在这里等死,如果自己死了,伯服就会成为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自己这一生已经够苦了,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样,就算已经没有了任何继续生存的意义,也要为了伯服拼尽自己最后的一份力。

至于夏荷,她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不能让她跟着自己一起颠沛流离了,于是褒姒把夏荷叫来,拿出自己的首饰盒,冷静地说道:“这里的首饰你如果有喜欢的,就尽管拿去吧。大王要逃命,我是必须带着伯服和他一起逃的,但是你可以选择离开,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再跟着我受罪了。这些首饰你拿去卖了,也足够你过完下半辈子了,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再生几个孩子,你会好好的度过余生。”

夏荷一下子哭了出来,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得开。她摇着头说:“王后,夏荷此生就跟着你了,无论你去哪里,夏荷都要去伺候你。”

“不要意气用事,你时常告诉我,不要太重感情,感情是最拖累人的。如今国破家亡,我也不是什么王后了,我选择跟着大王逃命,完全是为了伯服。你不一样,你还有很长的未来,以后你应该为了你自己而活。”

夏荷呆呆地看着褒姒,她为自己设身处地地考虑这么多,可是她该怎么办?

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不能让褒姒就这样送命。“王后,要不然你带着伯服,我们三个人一起逃命吧,以后我们找个地方隐居,三个人一起生活吧。”

褒姒轻叹一声,“我现在的身份,岂是想走就能走的?现在虽然已经国破了,可是以后也许还有机会复国,我有跟着周室王朝共存亡的责任。以后如果还能东山再起,我一定去找你。”

夏荷明白褒姒的心情,虽然很不舍,可是必须离开了。眼见敌军已经快要杀进王宫,宫女太监们都在匆匆逃命,自己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褒姒和夏荷告别以后,马上收拾了一些行李就带着伯服一起逃命,马车飞快地奔驰着,马蹄声似乎声声都踏在她的心上,这一去到底是凶是吉,又有谁知道?

一路上褒姒坐在马车里不敢看外面,起初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前方的道路,尸横遍野,一片荒芜,她急匆匆地放下帘子,生怕伯服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害怕。

她紧紧地抱着伯服,虽然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恐惧,她却不希望伯服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伯服靠在她的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母后似乎很害怕,因为她的身子一直在发抖。

“母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褒姒温柔地说道:“王宫已经住不下去了,我们现在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生活。”

姬宫湦紧紧地抓住褒姒的手,此时此刻,再多的言语都苍白无力,只有三个人在一起才是最现实的,只要可以把命保住,其他的都可以先抛在一边。

队伍现在已经到了骊山,骊山地势险峻,只要翻过骊山,也许会暂时安全。跑了大半天了队伍也累了,身后也没有追兵,姬宫湦一声令下,停下来休息一会再继续赶路。

大家已经饥肠辘辘,纷纷下马拿出准备的干粮,准备好好的休息一下。伯服抬头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母后,伯服好渴。”

褒姒心疼的拿出水囊给伯服喂了一些水,此刻她也是又累又饿,可是根本没有余力顾及自己了。

姬宫湦走上来,把褒姒和伯服抱在怀里轻声说:“再坚持一下,翻过这座山就好了。”

褒姒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她伸出胳膊环住姬宫湦的腰,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他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头到尾都错了,一直以来她的心里除了褒明德谁也装不下,一直忽略身边的男人对自己的好,可是自己对褒明德的感情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除了给自己徒增烦恼以外什么也没有,他永远是一个只能存活在自己心里的爱人,当自己在宫里被人陷害,当自己现在逃亡的时候,他都不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而身边的这个男人,从第一眼见到自己就对自己好,甚至是无条件的好,自己所有的缺点他都可以包容,凡是伤害自己的人,他都毫不犹豫地铲除,自己一直觉得他是个昏君,可是就算是昏君又如何,这治理江山于她何干?她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可以替自己挡风遮雨的肩膀,其他的,真的那么重要吗?

褒姒心里一动,在姬宫湦怀里轻声说:“大王,以后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姬宫湦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搂的更紧,伯服忍不住大声抗议道:“父王,你把伯服弄疼了。”

褒姒被伯服逗得微微一笑,姬宫湦看她看的出神,动情地说道:“今天似乎是孤王第一次见到你发自内心地笑,你真美。”

褒姒害羞地垂下头,这时突然隐隐约约地听到有马蹄声传来,姬宫湦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恐怕是犬戎的部队追上来了,当即下令大家赶快出发。

褒姒坐在马车上,时不时伸出头看向后方,果然是有一对人马追来,离的越来越近,队伍举着画着白狼的旗帜,让人从心底打寒战。

跑着跑着,前方竟然没有了路,马车是上不去了,姬宫湦一咬牙,下了马车拉着褒姒和伯服就往山上逃,身后不停的传来两个队伍激战的声音,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往身后看了,只能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带着伯服实在是跑不快,没跑多久几个人就累的气喘吁吁,刚停下脚步,就有一个人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抢过伯服,堵在了两个人的面前,仔细一看,竟然是姬宜臼。

只是如今的姬宜臼已经长大了,他拿着一把剑架在伯服的脖子上,伯服吓得嚎啕大哭,他却像没听到一样,冷冷地说道:“父王,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姬宫湦吃惊地看着他,不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封地吗?怎么会在这里?”

姬宜臼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怨恨,“哼,你当然是希望我一直老死在封地,因为在你心里,我这个儿子已经是多余的了。当初我故意在宫里闹事,就是为了让你对我彻底失望,把我赶出宫的,这样我才能有自由,才能有机会拢络亲信,以后好帮我夺回本应属于我的王位。”

“你果然中计,毫不留情地把我赶走了,你知道吗?虽然起初我的目的是为了出宫,可是真的被你赶走了,我还是很难过,而让我更难过的是,我出宫没多久,就听到了母后被人杀害的消息,你们实在是太狠,要这样赶尽杀绝。”

姬宫湦急忙辩解道:“你母后的死我也一直在查,只是没有头绪。”

“够了。”姬宜臼冷冷地打断他,狠狠地看了一眼褒姒和伯服。“你根本没有去查母后的死因,因为你的心思全在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身上,其他的你早就抛诸脑后了。”

“我知道,你对我这个废太子是没有什么感情了,如果我坐以待毙,也许哪一天等来的就是死。所以我偷偷从封地逃走了,去了外公那里,和他共同策划回宫夺权的事,可惜申国的兵力实在是有限,所以万不得已,我们和犬戎合作,果然顺利的回到了京城。”

姬宫湦心痛地垂首顿足,“你们怎么这么傻,想拿回王位,跟我说便是,现在你们引狼入室,犬戎的军队占领了京城,申国的实力也没有办法赶走犬戎,祖宗的基业就这样被毁了。”

“我才不管那么多,只要可以帮我夺回王位,不管是什么人我都去合作。不过,我现在先要做的就是要为死去的母后报仇。”

褒姒心里一惊,刚要说“不要”,姬宜臼手里的剑一用力,伯服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倒在了地上,脖子上鲜血一片。

褒姒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倒在地上,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刚才还在对父母撒着娇,就这样没了。

姬宫湦悲愤地喊出来:“你在做什么?他是你的弟弟啊。”

“他不是我的弟弟,他是我的仇人,要不是他的出现,父王就不会冷落我。”姬宜臼大声地喊着,脸因为愤怒已经有些扭曲,看起来狰狞无比。

“现在轮到你了,父王,是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尽?”

姬宜臼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姬宫湦的心上刻上一刀。

“臼儿,你真的要这样对待父王吗?”

“一朝怎能容两个国君,更何况是个篡位的国君,留你在世上,难道要我将来继位以后背负天下人的唾骂吗?你怕死,可以,那我先杀了这个女人。”

说完,姬宜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剑向褒姒的心口刺来,褒姒已经吓得忘记躲闪了,她只好闭上眼睛等着剑刺进自己的身体,就让自己苦难的一生这样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