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财团首席酒店坐落在霖市市中心,透过窗户往外看,绝色夜景尽收眼底。

可沈清衍无心欣赏。

她能在国内停留的时间有限,如今没了手术行程,得尽快寻找儿子和追查六年前她断片那夜的内幕才是。

可顾思爵把她关在此地不够,还把网络信号屏蔽,这不仅令她无法出门,还可能错过侦探查到的消息。

待女儿熟睡后,失眠的她轻轻掀开被子下床,来到客厅扭开台灯,拿来纸笔写了张字条,请门外的保镖转交给顾思爵。

岂料门外竟不见保镖的身影。

是去休息了,还是被顾思爵撤走了?

沈清衍思索要不要叫醒女儿和保姆趁此机会离开,直觉告诉她,顾思爵是个难缠的主,惹不起总该躲得起。

正犹豫间,楼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嚷着叫救护车,出于医生的职业自觉,她快步走向电梯打算上楼看看。

电梯很快下行,门一开她就看到了顾思爵。

他没了白天盛气凌人的样子,面色焦灼地抱着一个孩子,也顾不上质问她怎么出的房门,只焦急地连续按了好几下电梯关门键。

顾思爵抱着的,想必就是之前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顾思爵与苏婉怡的儿子。

原来顾思爵就住在她楼上。

沈清衍稍作迟疑,还是用胳膊挡开了快关上的电梯门,忽视掉顾思爵黑掉的脸:“让我看看吧。”

她说着上前,顾思爵警惕的儿子转向另一侧,眼神防备,语气鄙夷:“就凭你?”

沈清衍知道自己在顾思爵那里已经被定位为庸医了,她本可以转身离开,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但同为母亲,她实在不忍心看着缩在顾思爵怀里气喘如牛的孩子而置之不顾。

于是她没有接话,径直拉住顾奕丞的胳膊,把手指搭在手腕上。

顾思爵担心贻误病情,正想命保镖把沈清衍拉走,沈清衍突然抬头:“他有哮喘?”

顾思爵一愣,快速回过神又觉得她是瞎蒙的。

儿子喘得那么严重,没医学常识的人都能猜到。

可下一秒,沈清衍又说了其他病症:“他的心肺功能和肠胃道功能都很差,需要长期调理保养,眼下得优先解决哮喘的问题。去医院的路上病情可能随时加重,我恰好略懂一些,先交给我处理吧。”

沈清衍说着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见顾思爵没有跟上来的意思,索性一把抱过顾奕丞朝房间走去。

保镖们见顾总眉头深锁绷着张脸,正要去把孩子抢回来,就被顾思爵喝住。

既然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他就暂且信一次,否则就旧账新账一起算。

顾思爵让保镖们在门外候着,他阔步走进沈清衍住的房间,就看到她帮儿子清理完口腔,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一颗樱桃大小的黑色药丸让儿子服下。

“顾奕丞,吐出来!”

顾思爵突然出声,反倒吓得顾奕丞一下子吞咽了下去,顾思爵见状只能盘问沈清衍:“你给我儿子吃了什么?”

“秘制的中药丸,有平息止喘的作用。”沈清衍轻抚着顾奕丞,抬头朝顾思爵瞥去一眼,“顾总忧虑孩子的病情,担心我给孩子投毒我能理解,但孩子脆弱敏感,作为家长,应该轻声细语的说话,别一惊一乍地吓到孩子。”

顾思爵能感觉到沈清衍在意有所指的说教,他心下不喜,即便她救了儿子,但她把苏婉怡气得病重也是事实,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教他做事。

但当着儿子的面他不好发作,而且儿子还紧紧地缩在她的怀里,似乎很喜欢她,更怕他抱走他,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奕丞平时都是通过吸氧或吸入激素的方式来治疗的,第一次见服用中药,难免担心。”

沈清衍从容不迫地点点头:“你说的是常规治疗方式,想必你刚才也使用过这种疗法了,但病情不见缓解,反而更重了。”

顾思爵生平第一次,被人四两拨千斤般,堵到语塞。

一小时前,察觉到儿子因感冒诱发了哮喘,他就像往常一样给儿子吸氧,不见改善又喷了药,可症状却越来越重,他这才抱起儿子想冲去医院。

可吃了Andy的药丸,儿子的脸色和呼吸,都迅速有了改善。

但顾思爵并不认为她有多高超的医术,而是诧异竟然有他不知道的哮喘特效药,于是向其询问药名,打算也备一点。

她却摇头,说这药没有上市,是祖传的秘制药方。

“祖传?”

沈清衍笑笑:“对,是我的外曾祖母研制,由我外婆和舅舅改善传承下来的,虽然没有大量上市,但这些年也医治过很多被哮喘折磨的病人,如果顾总有疑虑,可以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毕竟健康无小事。”

顾思爵原本是打算这么做的,可她敞亮地说出来,倒弄得他很尴尬。他轻咳一声,说了句“谢谢”就要抱儿子离开,可儿子却往沈清衍怀里缩了缩,似乎不大愿意跟他走。

沈清衍察觉到顾奕丞的动作,笑着低头轻揉他的脑袋:“你叫奕丞,是吧?”

顾奕丞真的很喜欢漂亮阿姨身上的味道,更喜欢她温暖的怀抱,躺在她怀里有莫名的踏实感,他好想和阿姨多待一会儿啊!

于是他决定装睡,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小孩的把戏,自然瞒不过大人的眼睛,顾思爵正欲强行抱走,却被沈清衍制止:“没事,让他多待一会儿吧,我顺便给他做做针灸,对肠胃和心肺、哮喘都会有改善。”

自小在药罐子里泡大的顾奕丞一听到要扎针,瞬间就害怕了,但现在睁开眼睛会被阿姨识破小心思。

他心一横,扎就扎吧,和打针比起来,他更害怕被阿姨试穿他在撒谎,而被阿姨讨厌。

顾思爵当然知道儿子最害怕打针,寻思儿子这下肯定会主动跟他走,可看到儿子拳头紧握、脚趾绷紧,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是那么了解儿子。

不知道儿子,怎么会对一个陌生女人那般喜欢。

他可是连亲妈苏婉怡,都很少亲近的高冷范儿。

顾思爵想着这些时,看到有纸张从沈清衍的口袋中滑落,见她已经准备给儿子针灸,便弯腰拾起准备放在桌上,却瞥到上面是写给自己的内容。

快速扫了一遍,主要有两个诉求。

一是说她无法给苏婉怡做换心手术,她会退还定金,并承担合理范围内的赔偿。

二是请他撤走保镖让她们离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不知怎的,看到“桥归桥,路归路”这六个字,他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

还没来得及理清异样情绪的由来,就被沈清衍的声音打断:“顾总,针灸有很多讲究,方便告知奕丞的年龄吗?”

顾思爵的视线,从纸条移向沈清衍:“六岁。”

房间只开了沙发旁的台灯,晕黄的灯光照在沈清衍的脸上,使她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温柔,侧脸的酒窝像是一道漩涡,猝不及防的在他的心里重重绞了一下,他突然觉得她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专注于针灸的沈清衍,并不知道顾思爵心里的翻江倒海,笑容加深,道:“挺巧,我女儿也是六岁,奕丞是几月几日的生日?”

顾思爵的声音有些干哑:“6月12。”

“那真的很巧,我女儿6月18出生的,只比奕丞小五天。”沈清衍惊呼着,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小巧立体的鼻子不由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