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模把部队都给了袁应泰,因为他觉得袁应泰虽然废物,但怎么说也是辽阳主帅,把部队给了他,也是给辽阳城添砖加瓦,万一守住辽阳了呢!但袁应泰的想法可不一样,在他眼里,朱由模的旧部全是叛军通通都该死。丘八们不绝对忠诚,那就是绝对不忠诚。

袁应泰之所以没直接动手,是因为朱由模的旧部们刚刚击退了后金军前锋,战斗力明显很强,老袁是怕自己的主力吃亏。朱由模既然愿意配合,那就把这些部队调走,打乱他们的阵列,然后再集体屠杀。文官们就是这么狠心,当年蓟镇兵变,最精锐的戚家军主力,便是这么被他们给屠杀了的。

沐辰、高达等人能逃过袁应泰的屠刀,实在是得感谢努尔哈赤。老袁刚准备下黑手的时候,休整了半宿的努尔哈赤便又开始了攻城。城防要紧,袁应泰也就没时间再玩阴的了。不过老袁可不是个大度的人,即便不能亲自动手,他也没放过朱由模的这些旧部,把他们全部派到了抵御后金军的一线去,想借敌人的手弄死这些人。

“外面战局如何?沐辰、王知春、高达他们有消息了吗?”朱由模再次被抓起来之后,也根本没有合眼,一直关心这外面的战局,还有自己的部下们。

“主子,奴才等无能!眼下周遭的看守都是袁应泰那老猪狗的亲兵,看管极为严格,奴才们一星半点的消息也打探不到。不仅外面战况无从知晓,沐辰、高达等诸位大人也是消息全无!”高无忧等人也跟着朱由模一起回来了,但这次他们可是真的被软禁了,从前玩忽职守的看守都不见了,换上的混蛋居然个个铁面无私。

听着不时传来的喊杀声,朱由模是忧心如焚,但却半点办法也没有。袁应泰这家伙儿,外战如同废物一般,对付起自己人来,简直就是孙吴再生。朱由模不仅中了他的计,还完全被他给看死了,除了坐井观天,半点实事都做不了。

“炮声怎么停了?”朱由模什么都看不到,便只能用耳朵听,忽然他的耳中再没了火炮的隆隆巨响。

“可能是火药不够了吧!”厮杀声仍在,后金军肯定没退,可敌人还在,为什么不开炮呢!高无忧等人只能瞎猜。

“不可能,不可能!昨天李向忠和贾可言说过,城内库存火药至少还有百万斤以上,断然不会出现火药不足的。”朱由模连连摇头,昨天他派人去看过,火药是绝对够的。

坐井观天的朱由模哪里能够想到,不是库存出了问题,而是调度出了问题。辽阳城内的确还有很多的火药,但是文官们实务能力太差,他们调度出了纰漏,城内火药不少,但城头的火药却用光了。

夜幕再次降临,厮杀声却一浪高过一浪,显然攻防战依旧在白热化之中。朱由模站在院中,靠着一阵阵传来的厮杀声,猜测着战局的走向。忽然城内再次响起了喧哗声,隐隐的红光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辽阳城内再次大乱,无数的火头在城中升起,后金的奸细们又在城里闹了起来。

“袁应泰,你该千刀万剐啊!”朱由模又怒骂了起来。

五天前的事太过遥远,昨天傍晚的事,你总该记得吧!昨天傍晚后金的奸细刚在城里闹过,袁应泰居然一点应急的处置都没做,自己又带人出城去找努尔哈赤死磕了。这下可好,各部明军正在血战,背后的辽阳城却又从内部被攻破了。

西门再次沦陷,但这次没有朱由模带人血战了,后金军大部全都攻入了辽阳城内。袁应泰也调集了大量人马,也想在城里与后金军打巷战,想要复制昨日朱由模的胜利,但他却根本没有朱由模的能力。已经陷入慌乱的明军,虽然还在奋战,但调度混乱的他们,根本挡不住后金军,只是用自己的生命,暂时迟滞敌人前进的脚步而已。

听着喊杀声越来越近,朱由模便知道大事不好。他很想出去找自己的旧部,也很想出去跑路,但袁应泰的亲兵们却忠诚的执行着任务,死活也不肯放他离开。双方争执之间,亲兵们还无意中透露了一个秘密。原来袁应泰早有交代,若是辽阳沦陷,亲兵们便会立即处死朱由模。

朱由模算是彻底服了,袁应泰还真是东林党的铁血斗士。这哥们儿估计也知道自己不行,所以连后事都安排好了。辽阳若在,朱由模还不能出事,辽阳若沦陷了,朱由模交代在乱军之中,可就很合理了。小木匠即便不能接受朱由模的死,也只能把账记在努尔哈赤的头上,丝毫没有东林党的责任。

知道了这个秘密,朱由模便不往外冲了,肯定出不去,那还折腾什么,再折腾人家就动手了。眼下他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如狼似虎的后金兵了,而是门外的这几十个亲兵。厮杀声越来越近,这些亲兵随时可能冲进来剁了自己,所以朱由模必须想办法保护自己。

忽然外面传来了大量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显然是有大队人马开了过来,还没想出对策的朱由模,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别是辽阳无望,袁应泰这个杀千刀的亲自带队来杀自己了吧!门外很快传来了兵刃相交的声音,然后禁所的门便给撞开了,一队周身浴血之人直接闯了进来。

“殿下,建奴大部已经杀入城中,辽阳大势已去了!标下等死战至此,请殿下移驾!”来人嗓音已然嘶哑,只是拉着朱由模要走。

“你是?”来人浑身都是血污,朱由模根本看不出对方是谁。

“殿下,标下是沐辰啊!”一队血人纷纷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朱由模这才看清,来人正是沐辰、高达等几位将佐,但却不见了王知春和李向忠、贾可言三人。

“王知春、李向忠、贾可言呢?咱们的兄弟们呢?”朱由模虽然很急着走,但对于三位失踪的将佐,他还是非常的挂念。

“殿下啊!……”朱由模问了这一声,一众将佐全都嚎啕大哭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朱由模的心仿佛被谁给狠狠的捏了一下。

“袁应泰这个狗贼,可害死我们了!殿下中了这狗贼的奸计之后,他便把我们调到对抗建奴的一线,不仅不派援兵,还断绝了我们的补给。儿郎们奋勇杀敌,怎奈孤立无援,补给断绝,血战多时也无法击退建奴。待到入夜,趁乱退入城中,八千儿郎已经不足三千人了。李向忠和贾可言二人重伤,目下正在院外车中,王知春大哥为我等断后,竟然下落不明了!”高达等人如杜鹃泣血一般讲述了遭遇,众人全都哭的几欲昏厥。

“天杀的狗贼!痛煞我也!”王知春不仅能打,而且思路开阔,朱由模很是看好他,还想重点培养他的呢!结果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就这么没了,朱由模当真是痛彻心扉。八千旧部,一个白天的功夫,居然没了将近三分之二,更是让朱由模痛不欲生。

“走,去武库!能搬的都搬走,带不走就烧了!然后全军从北门冲出去!”朱由模捂着心口缓了一小会,马上便下令开拔,他很痛苦,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朱由模在后金军之前达到了武库,抢到了很多好东西,然后一把火烧光了熊廷弼苦心经营得来的积蓄,趁乱从北门冲出了辽阳。夜幕下回望火光冲天的辽阳,朱由模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前路荆棘密布,他却不得不艰难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