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模思索良久,迟迟却没有决断,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也太难了。王知春等人的兵变计划问题不大,只要实施袁应泰必死无疑,朱由模也有信心控制辽阳,但后面怎么办,可就难了。

朱由模要考虑的可不仅是袁应泰、李秉诚等人,他还必须得考虑努尔哈赤。开原、沈阳、辽阳是辽东最重要的三镇,谁占领了三镇,谁便控制了辽东。如今开原、沈阳尽数在努尔哈赤手中,主力未损的努尔哈赤,必然很快便会南下争夺辽阳。

朱由模干掉袁应泰,控制辽阳城,最少需要一天的时间。控制李秉诚等人,则最少也得两到三天时间。努尔哈赤若是趁着朱由模忙活的时候南下,朱由模不仅守不住辽阳,还会成为丢失辽阳,乃至丢失整个辽东的第一罪人。

而且这事不只要算军事的账,政治的账目也得考虑进来。虽然袁应泰指挥的连狗都不如,但他毕竟是朝廷任命的辽东经略,朱由模一个圈禁中的罪人,悍然兵变做了老袁,根本没办法对朝廷交代。

眼下的朝廷还是东林党说了算,他们肯定会直接定性朱由模是造反作乱,朱由模连向小木匠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一旦朝廷明发上谕宣布朱由模是叛乱,朱由模不仅要军心大乱,能控制的地盘也只会剩下辽阳一城一地。真到了那个时候,朱由模便是以一城面对大明和后金的两面夹击了。

“放弃吧!你们去和各位将佐说一声,我足感他们拳拳之心,不过现在大敌当前,绝不是闹内讧的时候。为家为国,为战阵上的兄弟们,袁应泰再怎么欺负我,我也忍了!”想透彻了,朱由模赶紧命令高无忧等人去阻止兵变的计划。

“主子……”高无忧等人可就急了,他们串联了两天,沉没成本都花出去了,朱由模一句话就鸽了,这不是要命嘛!

“毋庸再议,你们马上去通知所有人,我的话,眼下建奴大敌当前,一切以抗击建奴为要!让他们好好整军备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建奴到时,我必再与他们相聚疆场!”朱由模才不在乎高无忧他们花了多少钱,钱没有白花的,但眼下还不是收回成本的时候。

朱由模态度坚决,高无忧等人也只能听令,把这一次箭在弦上的兵变给鸽了。鸽了这个事,各部都颇感失望,但对朱由模的崇敬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什么是一心为国,一心为将士们考虑,这就是一心为国,这就是一心为将士们考虑啊!

第二天一个消息传来,所有人都偷偷的擦了一把冷汗,连呼殿下英明,李秉诚等人及周边各部居然全都突然聚集到辽阳了。若不是朱由模决定鸽掉了兵变,做掉袁应泰的一众好汉们,肯定会和赶回辽阳的五万明军撞个正着,那时候的一场内讧可就热闹了。

众人的心里都有鬼,但他们却不担心李秉诚等人是来收拾他们的,因为袁应泰已经给出了解释。努尔哈赤已经在沈阳完成了初步休整,向辽阳及周边地区全都派出了斥候,进攻辽阳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为了守卫辽阳,英明的袁应泰同志,下令辽东地区主要堡垒全部弃守,全军向辽阳聚集,群策群力守卫辽阳。

“东林党怎么弄了这么个活祖宗来啊!”听说了袁应泰的部署,朱由模差点没背过气去,老袁真是毁人不倦啊!

熊廷弼经略辽东的时候,在辽东各地设置了多处堡垒,形成了一张无比庞大的防御网,努尔哈赤只要敢南下,便会陷入明军的多路夹击之下。眼下重镇沈阳虽然丢失,但熊廷弼留下的防御网仍在,努尔哈赤敢进攻辽阳,依旧会陷入多路夹击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袁应泰给吓破了胆,居然只想着集中兵力,把什么战略战局全给扔了。眼下的情况,明军后面只能困守孤城,努尔哈赤啥也没干,辽东防御网便自己破灭了。袁应泰是主动把战略主动权送给了努尔哈赤,连个快递费都没收人家的。

努尔哈赤现在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进可以攻占辽阳,退可以肆意收割失去藩屏的辽东各镇。而袁应泰能干什么呢!除了在辽阳蹲着,还是在辽阳蹲着,因为丧失主动权之后,无论派谁出去都是送死。

“努尔哈赤过河了,还在大张旗鼓的宣扬要放弃辽阳,准备直奔辽西走廊进取山海关!”高无忧在取消兵变后,依旧和各部保持着联系,所以朱由模能够很快拿到一手的军报。

“玩烂了的套路,这种诱敌之计简直就是幼稚,傻子才会上当呢!”朱由模对于努尔哈赤的诱敌之计是嗤之以鼻,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袁应泰派总兵朱万良率精骑万余人去追击努尔哈赤了,军令是务必将努尔哈赤阻击于辽东!”朱由模刚说完傻子才会中计,袁应泰中计派兵的消息便传来了,差点没呛死朱由模。

努尔哈赤的把戏非常幼稚,袁应泰怎么会上这种当呢!沈阳到山海关足足有八百余里,努尔哈赤还能带他的后金军飞过去不成。他愿意去山海关就让他去,你看努尔哈赤能走多远。努尔哈赤敢走到锦州,袁应泰就能兴兵夺回沈北诸镇,甚至能一路攻到赫图阿拉去。丢了沈阳后路,努尔哈赤和他强悍的后金军就是丧家之犬,到时候就是关门打狗了。

局势当然不会那么美好,只要袁应泰不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走不了五十里就得回来。可袁应泰这个二傻子,偏偏就中了这么低级的计策。

而且有一点,朱由模非常不理解。即便袁应泰就是傻子,非得中计不可,你派人拦截就不能多派一点吗?明知道后金军足足有七八万人,你就派朱万良率一万精骑过去,这不是送老朱去死吗?每次调兵都玩添油战术,这袁应泰的脑子是怎么长得呢!他就那么相信以少胜多啊!

朱由模又祖安了袁应泰好一阵,然后朱万良战败,全军覆没的消息便传了回来。沈阳之战中表现的非常拉胯的朱万良,这回可是爷们儿了一把,督军奋战不曾退却一步,最后也是力战而死,但一万精锐骑兵还是就这么没了。

朱万良的机动兵力废了,努尔哈赤马上渡过太子河回师辽阳,在辽阳东南扎下了大营。东林党出身的袁应泰也不是怕死的人,当即率全部主力五万出城列阵,陪着努尔哈赤在野地里睡了一晚。

袁应泰把侯世禄、李秉诚、梁仲善、姜弼、周世禄等大将全都给带到了城外,只留巡按张铨在城墙上指挥防守。朱由模仿佛又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沈阳的情况和这个好类似啊!贺世贤、尤世功出城应敌,城内无大将坐镇,奸细纵火闹事,导致城池瞬间陷落。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袁应泰还真对得起努尔哈赤。

“传令各部备战,我们也准备出去吧!”唯一让朱由模欣慰的是,他的旧部们因为不受袁应泰待见,此刻几乎全在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