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模准备拼命,便是因为孤立无援,忽然听说附近还有明军在和后金军作战,他当时就精神了过来。因为高无忧要去送死的伤感也是一扫空,沐辰等人都看见朱由模的眼中有金光闪烁了。

“援军到了,援军到了!高无忧,给老子通传全军,辽阳的援军主力到了!”朱由模极为高兴,为了鼓舞士气更是马上把这个好消息传达了下去,不过他用的人,正是刚刚要去带领敢死队的高无忧。

沐辰等人对了个眼神,不得不感慨领导的艺术,朱由模好像什么也没做,但高无忧的敢死队队长却变成了传令官。不过众将却没有腹诽,反而觉得有些欣慰。朱由模如此舍不得高无忧,可见这个小太监在朱由模的心中分量极重,几乎如同家人一般。但刚刚朱由模宁可让高无忧去送死,也舍不得让众人去,可见朱由模珍视众将尤胜亲人。

援军到达的消息传下,朱由模所部立时士气大振,张北和李向东两个敢作敢为的,居然已经开始研究起了一鼓作气反攻沈阳城。朱由模也是反攻沈阳计划的积极参与者,张北和李向东考虑的是给贺世贤、尤世功两位老领导报仇,朱由模却想的更为深远。

努尔哈赤占领沈阳还不到半天,绝对是立足未稳,此时明军援兵四集,朱由模再趁后金军主力迎战的时候偷城,成功率还是很高的。而且城内至少还有五万刚刚放弃抵抗的明军降兵,这些人现在心理还很混乱,只要朱由模能再次进城,他们绝对会再次反水。到时候,朱由模至少拥兵五万,又有击败努尔哈赤的大功在手,东林党再想动自己可就难了。

“殿下,援军兵力如何,战况如何,目前尚不分明。建奴主力如何排布,您也知之甚少,您看是不是先攻建奴主力为宜!建奴主力若败,您立时便能克复沈阳。这个建奴主力若是击败了援军,即便您克复沈阳,只怕……”沐辰很不合时宜的出来给朱由模几人泼了盆冷水。

沐辰的见解是非常正确的,沈阳重镇两日便告沦陷,不仅沈阳的明军军心震荡,援军这个士气其实也是很受打击的。士气遭受沉重打击的明军援兵,到底有多少战斗力,他们和后金军打成什么样呢?而且袁应泰是个脑血栓,天知道他派来了多少援兵,万一兵力还没朱由模多呢?这些朱由模都不知道,万一这帮哥们儿掉链子了,朱由模再给努尔哈赤堵在沈阳城门口,那可就彻底褶子了。

而且努尔哈赤可不是个计较一城一地得失的人。只要后金军的主力稳住了,努尔哈赤还想打哪里就打哪来,即便朱由模收复了沈阳城,努尔哈赤也可以再打一次。那个时候朱由模收拢一帮刚刚投过降的人对阵努尔哈赤,这军心士气,军官统属都不行,怎么可能守的住。

“有理!咱们去浑河边看看吧!咱们先配合援兵敲他一闷棍,然后再打沈阳也好!”张北等人还想争执一下,这个时候偷袭沈阳虽然有点危险,但绝对是神来之笔,奇兵啊!但朱由模和沐辰的想法一样,他们需要求稳,还是谨慎一点好。

朱由模所部再次启程,他们保持着战斗队形缓缓的开向了浑河边,然后在浑河北岸,他们见到了梅春旺说的血战之地。这是一片真实的修罗场,不甚开阔的战场上遗尸绝对不少于六千具,残损的兵刃、器械以及战马、盾车等等,混合着模糊的血肉狼藉一片。

朱由模粗略看了一下,战场上明军的遗体大概在三千上下,后金差不多也是这个数,鲜血已经把大地染成了一片猩红。这支援兵的兵力大概也就四千左右,虽然看不出他们是谁,但他们的战斗力真的很强,战斗意志也很了不起。他们几乎和后金军拼到了同归于尽,至死也没有退后一步,实在是强军的典范。

“殿下,是川军的白杆兵!”沐辰在战场上寻找了一阵,给朱由模带回了一件颇为罕见的长矛,通过这件兵器,沐辰确认了援军的身份。

“嗯……我去,他袁应泰是傻子吗?”朱由模还在哀悼强军的逝去,但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白杆兵是四川秦良玉麾下的土司兵,在万历年间屡建奇功,算是大明眼下的精锐主力之一。他们出现在对抗努尔哈赤的战场上很正常,但是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就不对了,因为强悍的白杆兵是步兵。到不是步兵不能对抗后金铁骑,白杆兵已经用这片战场证明了,他们并不弱于后金铁骑,白杆兵不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战术任务不对。

努尔哈赤进攻沈阳,袁应泰无法向熊廷弼一样亲自部署迎敌,只能调集重兵赴援沈阳,但在朱由模看来袁应泰调的这个兵很有问题。沈阳快速沦陷,虽然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但让步兵一步步从辽阳走到沈阳来,袁应泰的心也太大了,辽东没有骑兵了吗?

而且就算不论步兵救援来不来得及这事,白杆兵以四千兵力硬刚后金主力,也不是他们自信心爆棚想力克十倍之敌,完全是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如此。兵力单薄的步兵,没有大部骑兵的掩护,虎了吧唧的开到数万敌军的面前,他们想撤退也撤不了啊!

步兵对抗骑兵,必须结阵应敌,行军中可是很难保持阵型的。朱由模可以想象,白杆兵的指挥官当时有多懵逼。他们来救援沈阳,结果还没看见沈阳城呢!沈阳就丢了,不得不在野外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暂时撤退是明智的,可是没有掩护的他们根本撤不了,只要他们一撤,立时便会遭遇敌军骑兵的追击,然后被赶鸭子一点点吃掉。万般无奈之下,虽明知不敌,也只能亮剑决死。

“好好的一支强军啊!若是应用得当,他们能击杀多少敌人,会取得多少辉煌的荣誉!唉……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朱由模很想掐死袁应泰,这老家伙儿不仅虐待自己,而且害死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一群无名的英雄。

白杆兵这么好的部队,生生被袁应泰送入了死地,只能好像傻子一样和优势敌人硬拼,这他妈就是犯罪。照袁应泰这个搞法,别说是白杆兵,给他弄一群天兵天将来,也全都让他给拖累死。

“殿下,南岸尚在激战中,我部人多势众,已然有建奴的游骑发现我们了,此地不宜久留,您需速下决断!”看着白杆兵们的血战之地,沐辰等人也很想问候袁应泰的祖宗十八代,但现在不是当祖安老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清军发现了,是战是逃,必须有个方略。

“撤!全军快速向辽阳撤退!”看着白杆兵无辜死难的战场,朱由模已经可以想象南岸的情况。袁应泰的各路援兵,肯定是没希望了,朱由模没必要再掺和了,不仅帮不了别人,反而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虽然有点损,但朱由模必须以友军为壑,反正他们也是死定了,刚好用他们牵制努尔哈赤,给自己争取一个逃跑的时间。朱由模深知自己才是一切的希望,所以他必须好好的保护自己,牺牲一些英雄,换自己这个未来的希望,还是很值得的。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

朱由模拨马要走,浑河南岸却忽然传来了歌声,雄壮中透着无尽的悲凉,那是强军覆灭前最后的倾诉和呐喊。

“渡河!南下夹击建奴,把友军捞出来!传令下去,南岸是我们的袍泽兄弟,我朱由模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不抛弃,不放弃!杀建奴,孤带你们一起活着回去!”朱由模忽然改变了主意,他要把南岸的明军救回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他们,因为他们是戚家军,是未来的另一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