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的离开,不仅带走了辽东最后的希望,也急速的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朱由模不仅生活品质被改变了,身边的人也变了。

熊廷弼时期,差役们都是很严谨的,虽然优待朱由模,但监视软禁的力度可一点都不弱。袁应泰上台之后,这些差役可就放羊了,只要朱由模不跑,梅春旺他们几个,根本就没人在乎。小太监们出去买东西,一走几天都没人管。

朱由模在沈阳城里的时候,经常摆弄刀枪、弓矢,甚至还弄了两身盔甲,这些东西都是军队东西,熊廷弼特批借给朱由模玩的。但这些东西都有登记,朱由模被迁到蒲河的时候,全都被差役给收了回去。

到了蒲河,朱由模可更需要武器了,沈阳城里只是练习,到了蒲河可就是为了保命了。朱由模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让高无忧带人回沈阳城里去买,能不能买到就只能看天意。朱由模根本不敢奢望军械,能有两张猎弓,几把柴刀也就行了。至于会不会被看守的差役发现,会不会被没收,朱由模只能拼运气。

“主子,奴才回来了!这是您要买的东西,您看数目够不够,合不合用?”高无忧带着两个小太监,毫无遮掩的抬着一个大箩筐回来,里面全都是各种武器。

朱由模赶紧从土炕上下来,上前查看了一下,一共五张小哨弓,十壶箭矢,八把雁翎刀,还有一整套的棉甲。朱由模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这些都是军械,市面上不可能买得到的呀!而且高无忧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抬进来,看守的差役们都不管的吗?袁应泰按住这几样都东西,都能告自己一个心怀怨怼,意图谋反了。

“这……这……这怎么回事?”朱由模很想维持镇定,但还是免不了磕巴了,太离奇了,不过十六岁的高无忧,哪来的这么强的办事能力。

“回主子,主子要的这些东西,市面上并没有售卖的。奴才怕误了主子的事,便自作主张和守城的兵丁谈了一下,三两五钱银子,他便予了奴才这些器械!”高无忧见朱由模紧张,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错,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的采购经历说了一遍。

“我去……”朱由模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早听说袁应泰治军过于宽和,真没想到居然宽到了这种程度,士兵都开始卖武器了?而且这些军械的造价极高,士兵卖的价格连成本都够不上,这不是穷疯了的表现吗?能出这种事,肯定是士兵的饷银出了问题,这帮当兵的已经不管不顾了。

“看守没发现?”熊廷弼一走,辽东就基本没戏了,朱由模并不关心袁应泰到底犯了多少错误,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危险。

“回主子,今儿个起风了有点冷,看守们早没影了,根本没人检查我们!”高无忧早就看透了,搬到城外之后,看守的差役就非常敷衍,早没了之前的认真仔细。

“嗯!”朱由模点了点头,看守们只晒网不打鱼这事,他也早就感觉到了。

朱由模把器械分拣了一下,然后把几个小太监都叫了过来,给大伙儿分拨了一下:“雁翎刀一人一把,弓我留一张,春望、无忧还有王杰、刘永四个年纪大的一人一张,箭矢每人两壶。大伙儿夜里操练,别惊动了外人,务必个个精熟。这棉甲太重了,咱们都穿不动,明天再拿出去换些别的东西,最好是火药、引信什么的。”

众人分拨了东西,各自下去偷偷演练了,却有一个叫于鹏的小太监没动。他年纪幼小,刚好和朱由模同岁,虽然也是八个随侍太监之一,但存在感极其薄弱。刚刚朱由模分拨器械,大伙儿人人有份,唯独他啥也没有分到。

“主子,奴才也当为主子效死,只是不得器械,求主子也赏奴才点什么吧!”于鹏眼巴巴的看着朱由模。

朱由模正把雁翎刀、弓箭往身上挂,累得自好像王八蛋一样,听了于鹏这一声,当即有了主意:“你跟着我,我的器械你帮我扛着,咱俩算一个人。”这一句非常顺滑,好像并不是朱由模忘了这个小家伙儿,而是早想好了要把他贴身重用一样。

“奴才,谢主子!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不离主子左右,时刻在主子身边!”于鹏果然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又与其他七人不同了。

棉甲换火药的交易并不费力,高无忧第二天回沈阳,便换回了百余斤火药。朱由模也学自己的哥哥当起了木匠,带着一帮小太监忙活了几天,把这些火药全都做成了简易手雷。说是手雷,其实就是个大号加料炮仗而已。纸芯包着火药,然后放进了装了小石子的小木盒里,真炸开威力不小,但能不能弄死人就只有天知道了。

朱由模做好了准备,然后便是日日操练,等待着末日的到来。时间很快来到了天启元年三月,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夜晚,正在演练武艺的朱由模等人,忽然发现今晚看守的住所方向并没有灯光。

“感觉不对呢?春望,你带王杰过去看看!”朱由模忽然又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看守们夜夜挑灯聚赌,今天怎么忽然早早安睡了,绝逼有问题。

梅春旺和王杰刚走,众人便听到了一些隆隆的声音,这声音让人极为烦躁。朱由模趴在地上,把耳朵贴紧地面又听了一会,然后他就不烦躁了。前几辈子,他可没少上战场,这声音他很熟悉,这是大批人马、辎重移动的声音。

“主子,房子里没人,东西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梅春旺二人也回来了,看守们竟然全都不见了。

“呵呵……见要紧的拿上,笨重的都不要了,马上走,回沈阳!”朱由模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下令大伙儿扯呼,他非常清楚,那个可能成全他或者要他命的人来了。

小太监们给朱由模操练了小半年,这基础素养都是不错的。朱由模一声令下,不到一刻钟,大伙儿便都已收拾齐备。死活买不到马匹牲口的一行人,迈开两条腿便退向了沈阳。朱由模反应很快,但这只让他躲开了金军的主力,他回沈阳的路却并不顺畅。

一路上众人遭遇了不少于二十股的后金游骑,这些斥候,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极强。好在他们都在忙着追杀拼死顽抗的明军夜不收,不然朱由模这一众少年,早就让他们的战马给踏成泥了。

朱由模和一众少年太监们,一路祈祷着、奔跑着,终于看到了沈阳的城墙,可就在他们马上逃出生天的时候,一对后金斥候也盯上了他们。斥候们开始了纵马驱逐的游戏,他们要让城头的明军看看,他们是如何玩笑般杀人的。

直到看清狗熊一样的后金兵,朱由模才知道自己买回来的雁翎刀有多么的无用。身披重甲、胯下烈马的后金兵,简直就是一帮人形坦克,他们这帮人的小胳膊小腿,拿雁翎刀去砍这些怪兽,根本就是闹着玩。雁翎刀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加大他们的负重,延缓他们的速度而已。

一名后金骑兵纵马追了上来,他要一个个将朱由模等人摔死在沈阳城门口,好好散一散明军的胆气。小太监们和朱由模只能无助的奔跑,但他们的小短腿,哪里跑得过战马啊!年纪最小的朱由模,跑的最慢,他成为了后金骑兵的第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