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朱常洛的投桃报李,东林党的势力已经非常强大,但好在东林党暂时还做不到“众正盈朝”只手遮天,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若是能让满朝文武都掺和进来,朱由模母子这事必然能够翻盘,可惜东林党掌握了话语权,小李寡妇根本没有发声的渠道。眼下想要挣扎只能在知情者里面找帮手,朱由模的目标便是内阁首辅浙党大佬方从哲。

魏进忠能把年幼的朱由模带出乾清宫,但想带出紫禁城却没门。好在朱由模并不用出宫城,操持中枢机务,还得办理两任皇帝葬礼奠仪的老方头儿,最近俩月一直在内阁值房住着呢!

形势危急,朱由模也顾不得隐匿行迹了,魏进忠在头前引路,他便好像小朋友乱跑一样,一路直冲内阁值房。若是给王安或者东林党大佬们撞见,他们一句“居丧期间,幼年皇子不得妄动”,便能把朱由模给堵回去。好在已经接近日暮,东林大佬们都已离开了宫城,王安则正忙着收拾李进忠等人,朱由模这一路并没有什么阻碍。

朱由模得给未来留种子,所以到了内阁值房门口,他便拦住了魏进忠:“老魏,就到这吧!你赶快去找魏朝求情,别舍不得花钱,你们之前有交情,他会帮你的。我这的事,你躲着点吧!”

“殿下,奴才等您回来,一会再送您回去吧!”魏进忠现在满肚子都是对朱由模的感激,生怕扔下朱由模一个人会有什么闪失,所以想等朱由模。

朱由模还够不到魏进忠的肩膀,只能拍了拍魏进忠的手臂以示安慰,缓缓说道:“各自奔前程吧!你留下除了给自己招惹是非,也帮不到我什么,快去吧!”

魏进忠见朱由模坚定,又素来知道这是位见识非凡的小爷,也就没再坚持,对着朱由模拜了三拜,缓缓退开了。

“老魏,大哥拜托你了,千万珍重!记得,大哥在,便什么都在!”魏进忠马上要走了,朱由模却不放心,又在他背后补了一句。

“殿下教诲,奴才永生不忘!也请殿下放心,奴才就算粉身碎骨,也定然护卫小爷周全!”魏进忠又磕了一个头,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跑开了。

魏进忠走后,朱由模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看准了门楣,推门走进了方从哲所在的值房。方从哲正在值房内处理近日积压的奏疏,虽然听见了朱由模开门的声音,但也只以为是来添茶送水的小太监,只是奋笔疾书并没有抬头。

“方先生勤劳公事,实在是辛苦了!”方从哲没看自己,尴尬的朱由模只能自己给自己开了个头。

“嗯?……四殿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方从哲还以为是哪个小太监吃错了药,居然和自己搭话,抬头见了朱由模才大吃了一惊。刚过十岁的小孩子,怎么跑到自己这朝廷中枢重地来了。

老方也是过于吃惊,不但没有行礼,还特别不客气的问了朱由模一句。眼下不是抠细节,占便宜的时候,所以朱由模只是笑了笑,然后便自己找地方,坐到了方从哲对面。

“父皇在日,曾喻我时常向诸位先生请教学问,近日观史颇有不解之处,特来向方先生请教,不想打扰了方先生公事,实在是抱歉的很!”朱由模死死的盯着方从哲眉宇,生怕这老家伙儿的微表情逃过了自己的眼睛,但面上还是装的非常从容,好像真的是来请教学问的一样。

方从哲更是意外,总角幼童,居然能有朱由模这个做派气度,这孩子还真是不一般。当然老方可不信朱由模是来请教学问的,朱常洛说的请教学问,也不是这个意思。朱由模的突然出现,必然是有什么政治图谋。如何应对这个十一岁的孩子,老方还真不得不慎重。

“些许俗务,并不急切!不知殿下有何疑惑,老臣愚鲁或可一试!”老方也没再起身见礼,而是试探起了朱由模的真实意图。

“万历四十三年,父皇居所遭凶徒袭扰,一时朝野震荡,是为梃击大案。晚辈于此案结果颇有不解之处,方先生其时正在阁部,想必知晓其中关窍,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朱由模也不遮掩,上来便直指党争要害,东林党崛起的第一大案。

“此案虽骇人听闻,但张差疯癫,已然明正典刑,不知殿下有何不解?”方从哲当即紧张了起来,这小朱是来做说客的,他的切入点也很刁钻,如何接招对自己最有利,老方头儿必须谨慎应对。

“好大一场风波啊!晚辈实是看不分明,此案中摇旗鼓噪者谁人?维护真相者谁人?作壁上观者谁人?最后又是谁人得了天大的好处?”朱由模也不客气,直接把群臣党争那点破事儿抖了出来。

“这个……”老方不好表态了,小朱给不了他什么,他犯不上顺着小朱的意思去骂东林党。

老方头儿不回话,来求人救命的朱由模也不能追着问,只能给老方头儿搭了个台阶:“彼时先生初为宰辅,或许未知此案幕后种种。”

老方头儿不知朱由模何意,但有台阶他得下,不然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殿下所见极是,老臣当年初入内阁,朝局纷扰,确是有许多荒疏之处。”

“万历四十八年,先生已独相七载,想必不会再有什么疏漏了!”朱由模可不会放过老方头儿,不然谁来救自己啊!

“这个,今年之事,也算史?”老方头儿先是楞了一下,马上就飚了。你小朱也太闹了,都是眼巴前的事,你说什么史啊!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昨日之事,亦可为鉴,如何不可为史?”朱由模觉得老方有点无聊,自己是来聊事的,你抠细节干嘛啊!但也不得不编了个借口。

“殿下高见,老臣佩服!不过殿下今日欲语者,不过东林事。老臣乃大明之阁臣,非浙党之首辅,殿下大可直言!”方从哲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他上朱由模的当了,小朱在他这呆了这么久,他已经说不清楚了,试试能不能聊一聊,也是不错的选项。

“梃击案,东林党兴风作浪,方先生但求勿起党争政潮,结果却是东林党实力大增,虚言献媚于我父皇驾前。皇祖崩逝之前,杨涟号集百官势同逼宫,方先生又无一言,结果东林党势力再进一步。东林党抓着二十年前的国本之争不放,无视天位已定,一再无事生非,扰乱视听,势力一天大过一天,眼下已经几乎只手遮天了,方先生还是不愿发一言吗?朝堂若由东林一家独大,我皇明必乱!方先生忍为千古罪人吗?”朱由模喷了个痛快,但却根本没提自己母子的事,懂得人都懂。

“殿下且去,外间自有臣料理!”方从哲明显是懂的那个人。

朱由模母子如何,老方头儿才不关心呢!打动老方的是朱由模说的这些事件。老方在这些事件中都选择了作壁上观,结果好处没他份,东林党却一步一步做的更大了。东林党若是再发展下去,其他党派就没有活路了,所以老方必须出手。

可惜朱由模和方从哲都没想到,现如今老方再出手,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