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这位置就直接空出来了？合着你的意思就是，你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呗？！
一个年轻后生，当着真正的当世第一人，直接说“这天下第一的位置你别坐了，空出来好了。”
这简直狂妄到没边了！
弄得一群人都想上去揍他一顿！
要不是忌惮你爷爷，咱们现在就敲了你！再说你爷爷当年也还是要比掌教差了半分，你狂个什么劲？！
我转过头，看着他们抓狂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我其实还是蛮记仇的，十年前被赶出来今天就要闹回来。
李长风哭笑不得道：“年轻人，就是该气盛一些，若是没有这心气儿，怎能步步高升？就是要当仁不让，舍我其谁！只是……这般下棋，只怕很难赢了。”
叹了口气，若有所指道：“天元之位看似尊贵，但在这天地棋盘上，它也就只算一目，只是一条性命，又与其他有什么区别？”
我却笑道：“真人，你我并非棋子。”
“那是什么？”
“呵呵，真人又犯糊涂了，我们啊……是执子对弈之人。”
“这……”
李长风平静的脸上终于因这句话而卷起风雨！
可仅仅是一瞬，他又怅然一笑，摇头道：“天地为盘，我为棋子，成不了执子的人。”
“不试试？”
“试不了。”
李长风继续笑着。
我也在笑。
却突然说道：“我爷爷，应该已经死了。”
李长风的手猛地停在空中。
随后剧烈颤抖起来。
他脸色剧变，双瞳赤红。
良久，一阵山风吹过，他才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臂。
“什么时候的事？”
“刚发生，没几天。”
我静静的盯着他。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道：“你怀疑是我？”
“这件事跟你有关。”
“为什么？”李长风疑惑不解。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巧巧，说道：“她是李富贵的女儿，之前我爷爷要帮他一个忙，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临死时找到了她，让她把消息带给我。”
“李富贵？”
李长风明显一时之间想不出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
可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抬起头，看着李巧巧，发现她眉宇之间跟自己竟有三分相似……便立即想起自己那亲侄子曾经的一句言论“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荣华富贵”！
李长风猛地站了起来。
面前女孩，是自己的侄孙女？！
不过他马上控制住了自己。
缓缓坐下。
“所以你才怀疑我，对吗？”
我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世上能动得了我爷爷的人……不多。”
李长风一声苦笑：“明面上的话，算上我，三个。”
“那台面之下呢？”
李长风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依旧认真的盯着他看，然后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好像真的不是你。不过……不管那是什么人，亦或者是什么东西，都是冲着你的侄子去的，造成我爷爷的离世，所以我说这件事跟你有关系，没错吧？”
这是质问。
附近人听到，都是一脸的惊愕。
他们还以为这天下间敢质问李长风的人已经彻底消失了呢！
李长风却没有生气，而是点了点头，认可道：“没错，这件事跟我有关，就算没有我侄子参与其中，也与我有关，你应该知道吧？我和你爷爷之间的关系。”
“龙虎山长字辈，曾有七人，现在爷爷也去了，只剩下你一个了。”
李长风点了点头。
我看这棋局，再次问道：“做执子之人，能试试吗？”
李长风这一次沉默了下来。
我又道：“那就以这盘棋来定，若是我赢了，师叔你做执子之人，若是我输了，真人继续做一枚棋子，如何？”
两种称呼，代表了两种不同结果中，我的两种态度。
李长风犹豫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不会再留手。”
我笑道：“最好全力以赴，要不然心念不强，挺不了太久。”
“好。”
便在这一瞬间，李长风整个气场为之一变。
之前他就像个慈祥的老爷爷，李巧巧在知道自己跟对方关系的时候，都想扑到他怀里把自己的委屈都哭出来。
可现在，即便有这层关系，李巧巧却只想逃离这个凉亭！
那是无边的威仪，便好似李长风的背后猛然浮现一条巨龙，冷眼无情的注视着人间万物！
龙虎山的那些人，也都惊得不行，赶忙后退。
“无量天尊！掌教多少年没认真过了？这……这小子怕是非死即伤。”
“哎，年少轻狂，非要自找麻烦，这些好了吧？”
“不过掌教应该不会真的动手吧？最多就是教训一下罢了，毕竟也算子侄啊。”
众人议论纷纷。
而此时，大家仿佛都忘记了，这次比拼的，是棋局。
既然是棋局，那就要按照棋局的规矩来定输赢。
方寸之间，落子无悔，纵横厮杀！
啪。
一枚棋子平稳的摆在棋盘上。
纵横十九道中，藏着天下的智慧。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善奕者通盘无妙手。
机关算尽洞悉一切之后，落下的棋子，却稳健到令人发指。
论博弈，我不是李长风的对手。
甚至好像普天之间就没人能。
棋艺方面，李长风四岁衔子，八岁扬名，十二岁已然凛凛国手，如今更是沁淫数十年，棋艺可谓当世无双！
但赢一盘棋局，未必需要棋艺精通。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输赢之间，跟“高下”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我直起身，转头对李巧巧说道：“你先出去一下吧，尽可能走远一些，最好站在那几个牛鼻子的身后，他们能护你周全。”
“啊？”
李巧巧满脸都是问号，全是不解，但她还是赶忙出去了，也照我说的，找了几个看似挺靠谱的老头子，躲在他们身后了。
等她躲好，我才仰起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活动一下脖颈，抬起自己的胳膊，双指一并，向前简单一指。
正悬在这整个棋盘之上。
啪。
几乎一瞬，一枚白子应声而落，位置极为随意。
李长风双瞳清冷，满是威仪，他衔起一子，继续开始他的布局。
可就在棋子马上就要落下的时候……
他的手掌动了！
一个颤抖，棋子直接掉落在棋盘上，贴近之前一枚黑子，连在一起。
李长风眼角细微的抽动一下。
那个位置，不是他要下的！
李长风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我。
等我随意的又下一枚白子，他再次衔起一枚，缓缓向棋盘上落来。
便在此时……
突然一阵风起！
衣衫飘舞，须发皆动！
凉亭外没有风。
这风来自凉亭内！
可这落子的动作，却依然僵在那里，棋子距离棋盘仅有不足两厘米的距离，可就是落不下。
风更大了！
我那手指却依然横在那里，稳如山巅苍松。
李长风猛吸一口气。
咔！
突然在棋盘之上，没来由的出现一个声响。
那声响就像是两个巨大的玻璃球撞在一起。
随后是吱吱吱咳咳咳，极为刺耳的摩擦声。
宛若两个玻璃球不停的倾轧，不停的碎裂又修复。
“原炁化形？那小子竟然也会？怎么这么浓郁？这可不像是山林徐风。”
“也不似河流无形。”
“哼，你们懂什么？这是重（zhong）水重（chong）楼！掌教师兄当年与人争斗，几十颗枪，还有一个榴弹炮，硬生生朝他打了一分多钟，结果呢？连掌教师兄的衣角都没碰到，全被这重水重楼给挡住了！嘿，咱们是练武，掌教师兄啊……那是修仙！他们接触过的世界，寻常人都看不到！你们当三界只是虚幻，鬼神只当传说？嘿！境界不同哦。不过没想到那小子竟然也……”
崔牛宝是山上的老人，辈分跟李长风相当，却并非一脉传承的人，因为服侍过前两任掌教，见过大世面，所以在龙虎山的地位很高。
他说的话，大家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