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顺势掏出手机:“虎哥,报警是吧?”

“反正咱局里门儿清,出不了事,况且咱们还协助破获杀人案,搞不好还能带回去副锦旗呢。”

虎哥一听这话,当场就来劲了,扯着脖子喊。

“报!今天必须得报,当了一辈子流氓,老子今天也混个英雄当当!”

但我俩愿意,别人未必愿意。

杨可恩他爸一听这话,当时就挣扎着想要从虎哥身下爬起来。

虎哥毫不犹豫,直接往下一摁,让对方再次动弹不得。

“刚才你装傻子的牛逼劲呢?跑什么?”

老头一句话也不说,咬着牙想要从虎哥身下挣扎出来。

趁着没人注意,我悄悄摁灭了手机:“平白无故的,你杀你老婆干嘛?”

“我跟你们说不着!”老头说着,像是一尾鱼似的疯狂挣扎。

而就在这时,我注意到虎哥身后有个人影渐渐走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

“你和我们说不着,和警察迟早也得说吧?”

老头沉默了一会,之后重新开口。

“她活该……是她活该!”

老头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吼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一道抽泣声传来。

虎哥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那抽泣声,正是来自于他背后。

虎哥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天,天齐,什么声音,你帮我看看……”

我没吱声。

虎哥身后的阴影一点点显现出来,杨可恩满脸挂着泪痕,走到虎哥和老头面前。

“爸,为什么?”

“你告诉我,我妈做错了什么?她真是你杀的吗?”

“你为什么要骗我,那可是我妈……”

杨可恩无措地捂住了脸。

母亲的棺椁近在咫尺,面前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也是……

她的杀母仇人。

“爸,你说话呀……”

杨可恩去扯对方的胳膊:“爸,你说话!为什么!”

老头闭着眼睛,眼皮突突跳了两下,深吸一口气。

“她害死了你爷爷!”

这一句话的声音不小,至少杨可恩是被震得浑身一抖:“我妈,害死了我爷爷……?”

杨可恩脸上犹挂着泪痕,像是不可思议似的。

虎哥见状,也从对方身上爬了下来。

当着闺女面都说这话了,人还能跑吗?

老头爬起来坐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土。

“当年你爷爷在南麻街,遇见一个小孩往他身上滋尿,你爷爷就直接给了那小孩一巴掌,说他有娘养,没娘教。”

“结果街坊邻居都围着你爷爷不让他走,没多会就有一个老头赶了过去,应该是那孩子的爷爷。”

“他问你爷爷是不是不怕死,你爷说他这辈子除了穷,什么都不怕。”

“那老头听了这话当时就笑了,对你爷爷说,只要在他生日当天,用水泥塑身,充当房屋大梁,就能叫咱家广开财路,代代不息!”

“还让你爷爷马上滚回家,去灌水泥!”

“你爷爷听这话还准备吵,结果街坊邻居都说那小孩的爷爷是世外高人,说你爷爷完了。”

我当时就顿住了。

杨可恩他爸所说的小孩,怎么那么像我呢?

那个小孩的爷爷,怎么又那么像我爷呢?

从小到大,虽然我是个留守儿童。

但是南麻街从来没人敢拿“有娘养,没娘教”这句话逗我。

我一哭,我爷爷是要跟人拼命的,街坊邻居也知道。

这也造就了我小时候无法无天的性格。

也就是说……因为很少遇到,所以我对这种事情的印象,格外清晰。

我小时候好像真往一个踩碎我玩具的老头身上尿尿来着……

杨可恩父亲的叙说还在继续。

“你爷爷回家之后,就和我们说了这件事。”

“我们谁都没当回事,只有你妈。”

“你妈跑到南麻街去打听,发现那老头真是个高人,就动了歪心思!”

老头说着,颤抖着吸了一口气,手指也开始真正的发抖,像是悲伤到极点,已经说不下去了似的。

“于是,在你爷爷73岁大寿那天,你妈居然用枕头,活生生捂死了你爷爷!”

一旁的虎哥倒吸一口冷气,就连我都有些不可思议。

“真是个疯婆娘……”虎哥喃喃说道。

本来是一家人,却为了虚无缥缈的一句恐吓闹成这样……

杨可恩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一耸一耸的,泣不成声。

她已经不想听了。

但她爸还是想继续说完。

“我当时真恨不得一刀剁了她!”

“但你还在读书,你妈要是死了,我怕你再出什么事。”

“可没过多久,你就辍学了,我和你妈为此吵了一架,我大骂你妈搞迷信,害死了你爷爷!”

“但我们也没想到,你后来搞直播,一个月居然能赚好几万,你妈就开始嘚瑟,说她当初的选择没错……我只能忍!”

“后来村里开始拆迁,你妈舍不得家里的风水局。”

“但我舍得!”老头突然咆哮起来:“我忍了三年,三年!”

“一千多天!我每晚睡觉的时候,都知道你爷爷就困在房梁上,死都死的不安心!”

“你们知道我这三年怎么过的吗,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咆哮够了,他的面容一下子就颓丧下来,肩膀耷拉着。

“那天她和拆迁队的人吵完,我就把她摁在了当年可恩爷爷死的那张床上。”

“是我给她喂了药。”

“我知道这些剂量不会致死,也知道这些药会让她心脏骤停,但是……”

“但是我就想让她体会体会,你爷爷当年是什么滋味!”

“我想让她体会体会什么叫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我也要让她也尝尝,活活憋死,到底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