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葵回头看了看周解语抱着被子像躲什么采花大盗一样的样子,说:“倒是一点看不出来。”

周解语挠挠头:“我是怕破坏我在你心里的形象,不过说真的,你从来没有主动跟我说过这么多话,其实就算今天真断了条腿,我也很开心的。”

若葵冷着的脸有些错愕,是啊,以前的沈丛飞又如何肯跟她说这么多话,向来是拳脚上的接触。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周解语还是那个笑,由一个看好的弯度形成,表现的那么无暇和明朗,只是这张脸给过若葵太多痛苦,她已无法直视。

“我看你也无什么大碍,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走。”若葵突然有些恍惚,她对这张脸的厌弃,似乎减少了点儿,但这是她不能原谅的,因为她发过誓要恨他一辈子。

“啊等等!先别走。”周解语突然跳下床,找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我知道你不想见我,这样你就可以把我当成别的人了,所以啊……若葵,再跟我聊一会好吗?就一会儿。”

“你想聊什么?”

“随便聊什么都可以的,你都没发现,你的声音好听的简直一辈子都听不腻的吗?真的,骂人都好听!”

周解语见若葵别着头坐下,十分欢喜。

“我……不太明白。”思考了很久,若葵才问出这句话,“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突然改变,变成这样。”

周解语扭头去听窗外的夜风,安静的屋子像被无尽的虚无裹住,只剩他们两个:“我算是死过一回,本来以为我能就此安息,但却又能蹦能跳了,我不知道生命算不算珍贵,我也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我已只想喜欢我喜欢的,讨厌我讨厌的,就这么简单。”

简单的周解语来到第二天,来到武英煮酒会那人山人海的报名现场。

没有天青子在的日子总是感觉那么难过,不安心,好像人群里随时会有人窜出来砍他一刀,于是他四处警惕,遇见谁都是后跳一步然后比划个防御的姿势。

在和一只猫走马灯一样过了半天招后,终于确认这里并没有太多危险,于是顶着被抓了三道爪印的脸前去领号。

出来时遇见一个人,那人高冠毡帽,身坠金玉,一眼便知道是了不起的大户公子。

该公子隔着老远就向周解语招手,及到近处,更是揖一大礼,十分开心地笑着说:“沈公子,多日不见,可是发财了,恭喜恭喜。”

额……先不管是谁了,周解语学着样子回了一礼,说:“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看见你这么好,更开心了些。”那公子笑得爽朗,模样十分近亲。

只有他身后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女子面目有些寒冷,似乎不愿意看见周解语。

“哦,表姐性格淡漠,有得罪的地方,沈公子可要见谅见谅才是。”那公子倒是细心。

那表姐又冷哼了声,说:“多好的天气,偏偏碰上个臭气冲天的东西,也惹了自己一身难闻的气味!”

周解语嘴角一抽。

“表姐莫要如此说话,这可是我的好朋友,你若有什么不适,快些离开就好了。”对那表姐嗔眉的公子又回来作一揖,笑得十分意味深长,“沈公子我们边走边聊吧。”

被那公子引着,周解语来到一池荷塘,闲看荷叶舒卷,锦鲤跃动,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荷花倒是十分好看。”那公子说。

“那个……”周解语看着这个儒雅随和的少年有些不相信,“咱们关系很好吗?”

“当然好了!你当我跟那些个冷眼相加的人是一个样子的吗?他们当真是小肚鸡肠,我对那些人的行为可是十分鄙夷。”

“可是,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可能联络感情的行为才对。”毕竟沈丛飞一废物点心,能看见一眼这种纨绔就是幸运了,不太可能有啥交集。

“我父亲时常教导我,做生意讲究的任意,公平,对顾客绝不可有什么闪失,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要买的货物考虑。”

“我们做了交易?”周解语更新奇了。

“当然当然,您可是我的顾客,很好的顾客,我已给你准备好了五千金子,只待你把货交给我了。”公子还是那种平易近人的笑。

“额……我跟你交易了什么来着?这几天挺忙的,突然给忘了。”

公子一勾嘴角,笑更深了,他意味深长地说:“这是自然,毕竟那货物实在低贱,沈公子不放在自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倒是十分看重那件货物就是了。”

周解语挠挠头,更好奇了:“我有什么东西居然值五千金。”

“是啊,一个女人,居然值五千金,说实话我本来也觉得不值,而且还是是别人用过的女子,啧啧。”

“你说什么,女人?”周解语拧眉沉思,那个废物点心怎么会卖了个女人给这人。

“当然!”那公子突然凑出来,脸上的笑像挣开链子的疯狗,“就是你的妻子,那个又老又脏的,连狗不如的沈公子你的妻子,你说我买一个狗都看不上的女人,是不是不值得?”

什么?沈丛飞那混蛋真的把若葵给卖了!周解语盛怒惊骇,正想说什么,那公子突然笑着踹了他一脚,把他踹进了水里。

天高云淡,人来人往,人间繁华锦簇,就是淡漠,没有人关心这个落水的少年,也没人在意那个狞笑的公子。

这个人心机城府十分可怕,而且喜好玩弄人心,他闲眼看着在水中拼命挣扎的周解语继续说:“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我不仅愿意花五千金买她,我还要为她专门建一栋豪华的玉春楼,等我玩够了,就让她脖子上挂个牌子在楼里当头牌!就写沈丛飞之妻,人尽可夫的千金小姐!想来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帮你好生照顾她的生意的!”那公子玩味地坐在石头上,看着周解语扑上来又沉下去,继续说,“那些一见你就恶语相向的人实在是有够粗鲁,贬低人的行为一点深度都没有,完全不知道诛心比杀人带来的痛苦和愉快更大!”

池塘里鱼虾充足,跟着水倒灌进周解语的喉咙,意识越来越模糊,继而黑暗如潮。周解语并不怕死,他已不在乎死亡,但他不甘心,怒火灼烧着他的心肺,让他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本能,他想活着,不为自己的名誉,为了那第一次喜欢上的遗世仙子若葵。

黑暗渐涌……

突然他凭空起,“哗”然出水。

新鲜的空气大口灌进肺里,大口的湖水呕吐出来。

“小孩儿,你是在学习游泳吗?”声甚清淡,那个高天风雪一般的美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池塘边上。

跳上岸边,周解语吐出一条金鱼,他缓了好一会儿后才看向美人,满脑子都是那城府老辣的人的面容,他握拳咬牙,突然气息一泄,胸中郁郁暂且放下,他没事人一样笑着向美人道:“您怎么在这里?”

“小孩儿不也在这里?”美人反问。

“我是来报名的。”

“本尊自是过来寻你的。”美人如此说,仍是不问世事的样子。

周解语倍感恩宠,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如此令这出尘美人上心,立刻抽出自己要做重要事的时间过来陪她。

甩着满身水草的周解语心中欢喜,领她逛了几条街道,见啥买啥见啥吃啥,一路掏钱掏得不亦乐乎。

不住闲聊里又说到这次武英煮酒会,那不问世事的美人对此却是知道不少。

“城里有能力的人都来了,这次的小孩儿们天赋也算不错,本尊打量了一些,东城沈家的女小孩儿开了二刃,资质尚好,今年十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还有那天阳林家和娘家赵氏家族里的两个小孩儿,林家那小孩儿,资质甚佳,是三刃境界,过不久就要突破四刃,此外各荒野蛮族里过来参加大会的人里似乎也有些个青年好手。”

周解语思付着,难道刚才那对狼豺虎豹的男女就是林家和赵氏家族的人吗?这真是很好。

送别了美人,在周解语身后跟了好一会儿的天青子才过来。

“飞公子,都清楚了,几天前龙家有几个人驾了几辆马车去了白骨精,回来时马车已经没有了,只剩一个很长的木头匣子,据说那几辆马车上全都是珠宝和金子。公子身上怎么这么多水草?”

“哦,游了个泳,消息可靠吗?”

“我花了一千金,一千金不多,但对于一个小店的老板,已足够出卖自己的老婆了。”

周解语点点头,他笑着看向天青子:“接下来我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能倾覆小半个天瑶阁的事,这事和你和青簪姑娘都有关系,还记得我说要告诉你一个你和青簪姑娘都不知道的秘密吗?”

天青子点点头:“知道簪儿还相信着我的时候,我已经知足了,公子不必为了我做什么危险的事。”

“为了你?”周解语大笑,他开心就笑,他喜欢天青子所以笑,他喜欢若葵所以讨好,他愿意冒险,甚至愿意不惜生命,因为本就不想活的他不会因为惜命再被什么束缚,“才不是为了你!我只为了我能开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