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宁泽年的两首诗,这场竹林小筑的诗会无奈提前结束。

毕竟在场的书生短时间内很难写出超越宁泽年的那首诗,当然,他们也很惊讶,如此惊艳的诗作竟然出自一个锦衣卫的小旗官之手,若非当场所见,他们是绝对不信的。

而今日最难受的当属蔡坤,本来得知宁泽年身份的他打算用这个来羞辱一番后者,可结果却是自己被落了一个面子。

那小旗官临走时留下的诗,什么胖鸡,什么秀才,什么齐木争高,什么府衙常见趋膝人,这分明是在说他。

最后的一口老血也章示着他的无可奈何。

最主要的是,没能羞辱到宁泽年,这使得裴少煊不开心了。

这位裴家少爷离开的时候都是黑着脸,浑然没有顾忌几乎丢了半条命的蔡坤。

反观马彦毅,多年的诗会上虽偶有不错的诗,但说实在的,没有一首能够入得了献王与宫里那位陛下的眼,换言之,这诗会开的没什么意义。然而今日不同,宁泽年的这首诗,怕是十年内不会有超过的了。

他唤来侍从,交代了一番,不多时,便是两队车马从竹林小筑离开。

一队出城往益州,一队快速赶往皇城。

不过这些宁泽年并不知情,自己抛出的这首诗是诗圣杜甫所写的《秋兴八首》其一,是他五十六岁时,为逃避战乱而寄居夔州时的代表作品。

当然,这首诗在杜甫一生中算不上传世佳作,若要说起,自是《登高》为最佳,只是写起来不太适合。再说了,秋兴八首已经足够,对付对付一个狂妄谄媚的蔡坤绰绰有余。

诗也写了,气也撒了,人也爽了。

宁泽年抚了抚肚子,随着许宴离开了竹林小筑。

许百户走在前边,他跟在后边。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前边的人说道。

后边的少年嘿嘿一笑:“想多了,诗不是我写的,不过抄的罢了。”

整首诗中,除了将白帝二字改成了京师,其他都是以文抄公的身份,一一具现。

说实话,如今的世界少了几份风雅,他也确实想将一些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带来。

“抄的?”许宴回过头看着宁泽年,后者闲散的表情让他一时间无法判断真假:“罢了,诗会写诗是好事,只是你最后不该写那首,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倒是一时爽了,但落了蔡坤的面子,也等同于不给他主子裴少煊面子,将来恐会报复。”

宁泽年自然是想到这点,虽不知蔡坤为何要针对自己,但能够肯定的是,原主应该与裴家有关系。

这些天他也想了很多,为何自己总是梦见那个火场,而且还那么真实。

或者说,那并不是梦。

吴子签、裴家、京城等等。

那就是真实存在的记忆,但逻辑来看,那时的原主只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理论上绝无可能记住这些,所以,他其实并非半月前穿越,而是在原主小时候便已经穿越了。

至于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控制身体,而是以第三人称的状态,估计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对生并没有多少留恋吧。

也正是如此,十几年来的记忆在真正苏醒的那一刻会怦然模糊,对于“梦”而言,醒来的之后,大多是记不得的。

他摊开手,表示无所谓。

如今的他倒是想知道一些曾经的事,多年以前,裴氏、吴氏以及整个京城与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叫住许百户,宁泽年停顿一瞬,道:“大人,最近若没什么事,我想去案牍库看看。”

许宴也是一愣,不知道宁泽年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大璃京城案牍库共有五个,分别位于皇宫皇史宬,东厂,北镇抚司,南镇抚司和六部总司。

里边放着的都是整个大璃的机密档案,其中下至各地百姓籍贯,历代书籍,上至各类密辛文书、史册。

凡是进入之人都要经过严格审查,虽说锦衣卫有这个资格,但实际上并不简单。

他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忍住问宁泽年为何要去,只是开口道:“其余的我没办法,不过南镇抚司的案牍库倒可以进去。”

说着,他便将百户腰牌扔给了面前少年:“这是腰牌,用完记得还。”

按规矩,北镇抚司的案牍库,他也有资格进入,只是程序会麻烦些,而最主要的是,北镇抚司的那些管事都躲着他,故而没有办法帮着宁泽年进去。

接过腰牌的宁泽年心头一暖,本以为许宴会问一问缘由,谁知后者竟然这么直接。

被人信任的感觉太好了。

“多谢大人。”

“不必,就当是你今日作诗的奖赏吧。”许宴笑了笑。

经过今日一事,他更加确定了宁泽年的才能,此人可深交。他相信,面前的这个少年对于他将来会有很大的帮助。

在锦衣卫中势单力薄的他,确实需要能够帮得上忙的助手。

同样的,如今的宁泽年也需要许宴这个身份。

锦衣卫百户,能够在两个镇抚司中进入一些关键要塞,首辅之子,在一定程度上不必害怕那些世家公子。不过许宴所想的助力……估计会让他失望了。

既然吴氏已经在京城销声匿迹,那他也没必要留着啃馒头,跟着罗康平回乡下去难道不香?

只要心诚、能力强,哪儿不能三妻四妾。

将腰牌放回怀中,便要告辞离开,突然二人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见到来人,许宴难得的露出笑容,动作端正的行礼:“大姐。”

大姐?是许家的那位大小姐。

来人上身穿着浅啡红賨布短袄和淡黄色条纹锦交织绫,下身是长短针蜀布裙子,披了一件花灰半漂刺绣花绢幡鹤氅,青丝绾了两条,交叉束着,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翠绿钗子,耳上挂着攒丝绿水晶玦,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攒丝方柱石手链,细腰曼妙系着粉绿如意流苏束腰,上挂了个折枝花的香囊,脚上穿的是绣玉兰花羊皮缎鞋。

她是标准的杏仁小脸,一双眼若流星的眸子,当真是大家闺秀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