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斜。

大抵是前日东厂飞贼引起的全城搜捕,最近几日,到了晚间,京城街上便只有寥寥几道人影。

天气渐暖,晚风也显得温和起来。

教坊司前,张翰哲骂骂咧咧的被人推出,身无分文的他很是不情愿的离开。

一路上,一整日的欢愉让他此时还有醉意,脑袋晕沉沉的,走起路上左摇右晃,好像稍不留神,就会摔倒似的。

“狗生的许宴,你还真敢关押我,你个丫鬟生的废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面前。”他咒骂着,空荡荡的长街上只有他的声音不断传出,“还有那个小旗官,要不是他,本公子也不会落得如今的地步,得死得死。”

他的心中自是有对宁泽年与许宴的怨恨,若非他们二人,自己也不会入狱,回去了也不会被父亲责罚,身上不会只有几十两银子,此时更不会被教坊司那般见钱眼开的狗奴才扔出来。

扶墙吐了一遭,身侧无人的感觉让他不由感到一股孤单。平日里的狐朋狗友因为入狱的事,回去了就被家中父母关着,毕竟后者并没有张翰哲这般的家室。

这次能安然保释,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一班废物,连家门都不敢出,也罢,本公子有的是银子。”

继续往前走着,小巷愈发幽深。

枝头的乌鸦嘎嘎叫唤,惹得人心烦。

张翰哲抬起头想要驱赶,忽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瞧不见。

“谁,哪个不怕死的,不知道我是谁吗,啊,谁打我!”

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行如此蛮横之事,五城兵马司何在,锦衣卫何在。

打人者自然是宁泽年与萧霁,二人蒙着面纱,眼中的笑意完全藏不住。

看着被麻袋遮挡视野,死死挣扎却只是在地上翻滚的张翰哲,二人忍不住笑了。

“宁兄,就是这废物?碰两下就叫成这个模样?”萧霁低声说着,脚上还踹了一脚,正中下体。

好在他收了力,不然这一脚足以让地上那人断根。但他毕竟是习武之人,四品的身手可不是街头舞刀弄枪的江湖杂耍艺人,仅仅是这一脚,便是让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将要挣脱的张翰哲径直捂住下体,失声痛喊起来。

好在此处没什么人经过,不然怕是会被发现。

宁泽年早已换下了飞鱼服,没了这身衣服的限制,让渐渐释放开来。

先是一把摁住张翰哲的脑袋,接着伸出手连着就是三巴掌。

虽因为麻袋的摩擦力导致自己的手也有火辣辣的疼痛,但不得不说,这三巴掌打得他很爽。

只是碍于身份限制,没法暴露自己。

完事,他站起身,活动了一番手腕,只用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小子找人对付我,要是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显得懦弱。”

“当然,明面上咱没法出手,但背地里,打一顿爽爽也是好的。”

“也是,看他穿的样子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还这么嚣张,家里应该是在朝廷当官的。”萧霁手中的棒子没有休息,一边抽打一边说道:“六师伯说,官场上到处是错综复杂的关系,麻烦的很,不是咱们这等小人物惹得起的。”

云莱镖局还小?能在整个九州都开设门店的镖局,没点硬实力是做不到的。

他看向宁泽年,接着说道:“宁兄,我觉得唐师兄的建议不错,你要不考虑考虑,来我们这得了,免得在锦衣卫受气。”

并不想……镖局也是拿命挣钱。

“先不急,先不急。”宁泽年推脱。

萧霁倒是一笑,宁泽年来了那是最好,不来么也不妨碍二人称兄道弟。

他嘿嘿一笑,看着地上苦苦求饶的张翰哲,脑海中出现一个有趣的想法。

一把丢掉木棒,“这几日刚好学了点新招式,拿你练练手。”

双拳握紧,气沉丹田,呼吸随着空气中的微风一起一伏,忽然,他动了。

拳风骤急,先是照着张翰哲的面门冲了几拳,打得后者嗷嗷惨叫,接着一路往下,速度极快,如雨点般密集,逐一招呼着后者。

此景,让宁泽年不由想到了按摩……当然,力度轻点的话就更像了。

“大侠饶命,我,我有钱,别打了,大侠。”张翰哲求饶,但萧霁浑然不顾。

银子?笑话,自打入了云莱,他就不知道银子是什么,凡是吃饭睡觉,镖局都会一一承包,至于最后的例钱……好吧,作为内部人员,他不需要这个。

“喝!”萧霁隔着麻袋拎住张翰哲的衣襟,另一只手轰然而至,“最后一拳。”

张翰哲早已经招架不住,一边要捂住下体的宝贝不被二次损坏,一边又要挡着面门,几番下来,早已经应接不暇,而这最后一拳更是让他猝不及防。

这拳,结结实实的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深夜之中,竟是有这么精准的一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麻袋内早已鼻青脸肿的张翰哲只觉得一阵突然而起的痛麻昏厥直冲脑际,淌出了几点鲜血,抽搐了一下,如小娘子受委屈般哭了起来。

看着地上的张翰哲,宁泽年出奇的发现自己的心竟是毫无波澜,明明前世的自己会可怜那些街边的流浪汉,而到了这个世界,竟会多了一分冷血。

大概是二人之间有仇吧。

他只能这么解释。

拍了拍意犹未尽的萧霁,示意后者该离开了。

萧霁笑了笑,转身离开,宁泽年本是要跟上,但一想到张翰哲往日做的那些荒诞事,一想到那些因为这个纨绔公子而失去人生的女子们,一想到张士贵那副丑恶的嘴脸,心中不忿之情扬起。

转身狠狠避开要害踹了两脚,嫌弃的瞧了眼地上的污秽物,满意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回复几分神志的张翰哲从麻袋中抽出身,肿胀的脸让人看上去很是滑稽。

他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街上哪里还有行凶者的人影,留下的只有那根木棒以及一只携带着腥臭味的麻袋。

抬起头,看着连月都躲藏起来的天,终是忍不住这打小都没受过的委屈,哇的一声再次哭了出来。

那可怜兮兮坐在地上的模样,还真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