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妍从惊慌中缓过神,她看着宁泽年,阳光下的后者此时宛如神明一般。

泪珠在眸子中凝聚,顺着鼻梁滑落,经过的每一寸肌肤似是染上了一层红润,她费力的摇摇头,两道清泪遁入尘埃。

刘夫人也是回过神,忙是上前,大声喊道:“大人,妍儿她还未到金钗之年。”

张士贵没有理会刘夫人,倒是他的亲信将这位可怜的母亲拦在一旁,更是有几人向着宁泽年走来。

“如此,宁某明白了。”宁泽年呵呵一笑,从怀中取出了阎王簿,动作缓慢的在上边添了几句话:“永寿七年,锦衣卫千户张士贵欺辱尚未金钗的女子……”

“大人继续,看着我作甚。”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学时纪律委员登记不听话孩子的姓名,然后上交老师告状。要是张士贵真干了,他自然是要告状的,而且还是许宴。

这个大义灭亲的好百户,想来是不介意顺手灭个千户。

很爽,张士贵还拿自己没办法。

“大人,这刘小妍出生日子户部都有登记,此地离户部不远,要不小人去一趟?”身旁的张氏亲信提醒。

但张士贵只是轻轻挥手,被宁泽年这么一打扰,兴致已尽,而后者既然出面,那目的也就达到,所以刘小妍也便不重要了。

将刘小妍甩在地上,后者吃痛的闷哼一声,便将目光投向了宁泽年,是有感激。

张千户的脸色阴沉,他往前走去,沉重的氛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一颤。

“噌。”

他忽然将腰间绣春刀拔出,眨眼间的功夫,便抵在了宁泽年脖颈前,只半指距离。

“小子,你很勇啊。”

身为锦衣卫,他自然是知道宁泽年所说的那条大璃律法,不过事不关己,并不在意,谁知此时竟然成了后者拿来对付他的工具。

他缓步上前,眼中的杀意清晰可见。

宁泽年的脸色没有丁点变化,即使那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即使张士贵,没有隐藏自己的杀心。

“大人谬赞,宁某即为锦衣卫,自当是该勇一点的。”他将锦衣卫三字说的很重,脸上也始终带着微笑。

“大人,不可……此地闲人众多。”见绣春刀将要抵至宁泽年脖颈,张氏亲信忙是提醒。

微风拂过发梢,宁泽年说道:“千户大人,宁某不过一届小小旗官,黄泉路上若有您相伴,也是不亏。”

大璃律法,确实说了锦衣卫不得以下犯上,但也强调,不得因为私欲杀害下级锦衣卫。

院中若只有张士贵的人那也还行,毕竟是非黑白他们可以随便捏造,但这还有罗康平以及刘氏家眷,张士贵若是动手了,传了出去,怕是区区一位鸿胪寺卿的亲戚可保不住他。

张士贵自然是知道,但自己被落了这么大一个面子,又怎会平白受下。

他呵呵一笑,刀身在宁泽年肩头拍了几下:“宁泽年,你不会认为许宴能保得住你吧,他不过是许家丫鬟所生,迟早有一天会滚出锦衣卫,到时候你就得祈祷,别落到我手里。”

在宁泽年看来,张士贵的威胁不痛不痒,许宴什么时候走他不知道,但他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那就祝愿大人到时候,还是千户。”

听罢,张士贵冷哼一声,绣春刀顺势落入刀鞘中,“走。”

北镇抚司锦衣卫得令,留下一个恶狠狠的目光,便转身出了月门,张千户扫过院中罗康平等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还好你没动手,这张士贵可是五品的身手,在北镇抚司也算个好手。”见几人离开,罗康平上前说道:“哎,小宁,你在找什么?”

宁泽年捡起一块墙角的砖,吹了吹:“人家都把刀架我脖子上了,总得还点礼吧。”

说着,便跟了出去。

他一开始以为张士贵也是那种靠着关系菜当上锦衣卫的世家公子,谁知当真有两把刷子,五品身手,在大璃却是不错,尤其是刚才后者出刀的一瞬间,足以证明其货真价实的实力。

话分两头,张士贵这边刚离开月门,身边亲信便忍不住出口询问:“大人,就这么放了那小子吗?”

一想到刚才宁泽年那副有恃无恐,游刃有余的样子,张士贵气不打一处来,而且前者还打扰了他,这更是让他愤怒。

然而因为宁泽年还是锦衣卫的缘故,他又不能当场动手。

前者说的确实有理,自己堂堂千户,前途光明,犯不着为了一个小旗官而丢了这些,毕竟只要宁泽年还在京城,那他就有无数办法达到目的。

“此地人多眼杂,一会等他们回去,你找个人少的地方……”

“张士贵!”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喊声。

张士贵本能砖头,熠熠天光下,迎面便是一块板砖飞来,速度之快,出现之突然,他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啪。”

砖碎人晕,他指着那月门处模糊消失的一道人影,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大人!”

身旁的亲信见罢,瞬间慌了神,几人上前查看,几人快步回了院子。

亲信刚要出口发问,但这些人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以及浮夸的吃惊表情,让他只得抛下一句狠话离开。

“小宁,你这么做,不怕张士贵报复?”罗康平担忧的问道。

宁泽年轻描淡写的拍拍手,荡去上边的几点灰尘:“罗叔,就算我不扔这块砖,姓张的也不会放过我,所以,与其憋屈的受气不如爽一把。”

他捏了捏拳,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砖有这般威力。

“罢了罢了。”罗康平耸耸肩,对着院中锦衣卫拱拱手,继续说道:“接下来就是将他们送去教坊司,咱们的活也就完事,下午的话若没什么事,兄弟们便休息半日吧。”

定然没什么事,最闲的卫所可不是浪得虚名,而且今日许宴不在,留两人看门即可。

将刘府女眷送去了教坊司,顿感无事的宁泽年对着罗康平嘿嘿一笑,做了个眼神。

罗康平哪里不知面前少年的心思,只是摆摆手,道:“记得明日早些当值。”

宁泽年应了一声,便将刘小妍交给刘夫人,步伐轻快就要出门。

“大人……”忽的,刚脱手刘小妍唤了声,小手攥住宁泽年的衣角,面颊微红。

“多谢大人……”她低着螓首,声音很轻:“其实我快要及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