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落地,木门同时破开,一身锦衣的粗犷男子顺势而入。

“怎么了?”宁泽年将陆冉抱在怀中,陈旧的被褥正好将二人遮挡。

他揉了揉眼睛,对着屋门方向便是一句:“谁啊!”

入门的锦衣满脸胡渣,体格健硕,听到这句话,当场是不悦,扯着嗓子说道:“锦衣卫办案,为何不开门?”

宁泽年挡在陆冉面前,内心七上八下。

毫不夸张的讲,他与死亡仅仅只有几步之遥。陆冉身上有伤,若是那人直接上来扯开被褥,定然会发现血迹以及那一身来不及脱下的夜行服。

总不能说是什么角色扮演一类的特殊爱好吧。所以到时候什么结果,不必多想。

他眉头紧皱,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男人:“回大人,昨夜与内子熬的晚,没有听见。”

“没有听见?”王三勇捋着嘴角两抹胡须,双眼在少年脸上游离,似是要看出点什么:“小子,昨晚城里闹了个飞贼,你可有看见?”

今日因为东厂,他不得不当值,满城跑腿,心里早已经积满怨念,但还是耐住了性子,毕竟此刻是他不对,这少年做着人生大事,擅闯,说不过去。

宁泽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保持坦然,眼前的可是锦衣卫,一丝风吹草动都容易让自己陷入不义之地。

他稳住心神,说道:“没有,昨夜新婚闹的欢,只知春宵一刻,别的未曾见。”

这话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王三勇也没有多想,倒是他身侧的下属瞧见了一旁太师椅上随意搭着的飞鱼服,出口提醒:“大人,此人也是锦衣卫。”

王三勇顺势看去,瞬间脸阴沉下来。

因为上床的急,宁泽年便是将飞鱼服一扔,并没有整齐堆放。

“小子,你也是锦衣卫,难道不知飞鱼服的重要性?”王三勇神色凌然肃穆:“这可是陛下钦赐给锦衣卫,乃是殊荣,而你就是这般对待?”

“还有,今日满城搜捕飞贼,你为何会在此?”

“还有,你说是新婚,红纸喜字何在,灯烛贡品何在?”

听罢,宁泽年的心一沉,浑身神经在一瞬间绷紧,陆冉也在同一时刻握紧了身侧短刀。

眼前这锦衣卫不是酒囊饭袋,这抛出的问题字字诛心,尤其是最后那个,一下子就将他随口编织的谎言给击溃。

王三勇不依不饶,直接一步迈到床前,他低下身,粗犷的脸上到处是不可见的细节:“而且,我为何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咯噔。

宁泽年的脑海短时间出现空白,血腥味,被陆冉的体香迷惑太久,他竟是忘了这点关键。

怎么办,难不成是来了月事?笑话,那昨夜还能欢愉。

见此,王三勇得逞一笑,便是伸手朝向了宁泽年二人。

若是掀开被子,瞧见里面那般场景,陆冉被捕,他也得入了东厂地牢。

“大人!”宁泽年回过神,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的同时,另一只手握住王三勇的手腕,他呵呵一笑:“家中贫瘠,幸内子不嫌弃愿意下嫁,宁某惭愧,没有三媒六聘,连基本家伙式都没有备齐,闹了笑话。”

“今日,不过是在下的新婚休沐。”

“还有血腥味,大人,内子清白之身,新婚过后,若没有落红,岂不显得在下不行。”

“至于飞鱼服,一时匆忙,还望大人莫要告诉我家许宴许百户。”

解释一一对应,王三勇虽有心疑惑,想更进一步,但被这少年握着,那手竟是使不上劲,而且,刚才后者说到了许宴。

“你是许宴的人?”

宁泽年点点头,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如搬出个靠山管用。

首辅之子许宴亲信,这查了他,那就等于打了许百户的脸,到时候有事还好,要没有查出点什么,可得掂量掂量。

当然,他其实也不知女子新婚后会不会落红,毕竟他所接触的姑娘早已属于人妇,再说了,这种事也不好意思去问,他虽五大三粗,但脸皮特薄。

收回手,王三勇双指擦过刀柄,道:“既然是许老弟的人,那王某姑且信了,这位兄弟打扰了,莫怪。”

转过身,便要带着一众锦衣卫离开。

见此,宁泽年也是松了口气,锦衣卫素来蛮狠,查案时候擅闯的情况不在少数,像此时能全身而退,算是幸运。

看了眼脸色苍白,眼神怨恨却显得柔弱的陆冉,掀去面纱的后者却是没人,白皙的鹅蛋脸,眉下是仿佛盈盈秋水的美目,乌黑的秀发,细细看去便是沉鱼落雁之姿。

不由的,他的手抱得紧了些。

陆冉闷哼一声,却多了几分妩媚。

“对了。”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王三勇在门边驻足:“小子,你叫什么?”

本想着编造个虚名糊弄过去,但一想到王三勇似乎认识许宴,便将自己真名吐出:“宁泽年。”

王三勇念叨片刻,接着一笑,目光在宁泽年身上与看似娇滴滴的陆冉脸上扫过,他憨厚一笑,语气有些嫉妒:“宁老弟,你有福。”

说完,转身离开。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享受着身侧柔软触觉的宁泽年一时间不愿意松开,直到自己胯下突然多出一柄短刀。

这一刻,是他离着辟邪剑谱最近的一次。

“下去,登徒子。”陆冉冷冷说道。

宁泽年将短刀拨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着下床,掌心的余温让他不由回忆刚才的种种。

“那个,怕他们还没走,我一会再出去。”

看了眼外头,虽不见王三勇等人的身影,但难保他们不会来个回马枪,斟酌再三,在尴尬与保命之中选择了后者。

陆冉倒没有反驳,只侧过头,让起伏不定的心平和下来。

接下来的气氛就有些怪异,似是暧昧,又似是拘谨。

总算是熬到了申时末,见陆冉睡着,才悄悄出门。

云莱镖局他并不陌生,位于城东临河街,穿过京城主街,再过个半刻钟便到了。

站在镖局外边,听着里头不断传出的震耳习武声,心中一股幼年时期的记忆便牵扯而出。

那是每个男人小时候都会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