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呢?”我让拉格德看一次家纹后,他没有反应,所以又说,“颜、颜色有点淡吧?”再将羊皮纸靠近暖炉。

太过靠近的手被火烧到,我反射性地缩回手。

“好烫!”

羊皮纸掉进暖炉里,燃烧起来。

“啊!很抱歉!非常抱歉……”

我像犯了错,被责怪的佣人一样鞠躬。

“……没关系。所以,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

我说完这句话后,从口袋里拿出纸片。该说是羊皮纸的剩余材料吗,那就像个纸屑,被我当成笔记纸。

我一边看着笔记,继续说道:

“小刚伯父大人的遗嘱是用那张纸写的……好像是这样。”

“让我看你写的笔记。”

“啊,是。”

我慌慌张张地走近,将笔记递给站在沙发旁的拉格德。

拉格德看过上头写着“大魔女的遗嘱纸张、和至今为止相同的待遇、正在找沙伦的遗嘱、折起来的那一面是正面,在右上角”的纸张后,面露难色。

“……若涵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事?”

“爸、爸爸他不想当家主!他不可能能够胜任……我也只是个农民……老实说,咲月伯母让我们很困扰。”

“哈!所以才派你这小子来吗?”

很幸运的是,我的话似乎渗入了拉格德的心里。

“是……那个,他叫我一个人来。”

我表现出对若涵的不满,并说道。

“然后呢?”

“我、我这边还有一张咲月伯母给我们看时,偷出来的纸。用这个做为交换,呃、呃……”

我不断偷瞄被拉格德捏烂的笔记纸张。

拉格德注意到我的视线,把捏烂的笔记打开又看了一遍。

“给你们和至今为止相同的待遇……吗?”

“是、是的!”

“好,我答应你。”

太好了,他答应了。

“那、那么……请收下。”

我像个想快点帮父母亲办完事情的孩子,毫不废话地将一张羊皮纸交给拉格德。

“呃,折起来的那一面是……”

“有折起来的那一面是正面吧?这边对吗?”

拉格德用手指敲敲纸张的正面。

“是的。折起来的那一面是正面,是写字的那一面。”

羊皮纸的右上角有涂上烤墨,为了避免他写文字在背面,有稍微折起来一点。

“那、那么,我可以告辞了吗?”

“嗯,帮我和若涵问好。”

怎么可能帮你和他问好。

“我告辞了,谢谢您。”

我对拉格德深深低下头后,快步走出房间。

啊~累死了。

感觉大约二十年没那么累了。

我一边想着快点睡觉吧,一边向护卫的人低头鞠躬,回到房间时,若涵正一脸紧绷地坐在椅子上。

“哇!爸爸,你还醒着吗?”

“我儿子失踪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嗯,那是当然了。

“你跑去哪里了?”

“……我去书房查了一点东西。”

“少骗人了。”嗯~被发现了。“爸爸可是在这个家里出生长大的,每个角落都很熟悉,我早就找过了。”

从他生气的程度来看,似乎没有想过我竟然去了拉格德的房间。

“……对不起,我为了明天的事……”我原本想骗他说我去夏宁宁那边玩了,但还是作罢。“做了很多准备。”

“我说过,爸爸会保护家人吧?爸爸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不是那样。”

我一直都认为若涵是很值得尊敬的伟大父亲,但令人难过的是,他不适合处理这次的事。

若涵不是适合从政的人,也没办法演戏。有一句话叫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适合或不适合做的事。

“那个,我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看看……”

若要问我是不是不相信他,果然还是会得出不相信若涵的结论。

所以才会擅自做出那种事。

“你还是个孩子,不用做这种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是,对不起。”

孩子在这种状况下失踪的话,当然会担心了。

“的确,若幽弥你很优秀,说不定找到了你能做的事。可是对爸爸妈妈来说,你的性命比自己的命、比牧场这些都还重要。你要明白这点。”

……呜呜,听到他这么说,我就撑不住了。

“是。”

“所以,你不准做危险的事。你能答应我吗?”

“……我答应你。”

我能遵守约定吗~不晓得。

“那就快睡吧。明天也会很忙。”

“我知道了。”

我低头鞠躬,马上换上睡衣躺进被窝。

在我一直藏起来的指尖上,被暖炉烧到的部分开始起水泡了。没有消毒,不要随便刺破比较好。放着别管吧。

我还以为会为了隐隐作痛的痛楚所苦,但睡意意外地马上就来了。我刚才说不定也很紧张。

隔天,推延时间,午后开始的会议由咲月拉开序幕。

“各位,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们都要在今天的会议中决定下一任首领。作为抱持着骑士骄傲的人,请不愧于心地举手。”

意思是,不管结果是笑还是哭,这都是最后了吗?

“我和拉格德大人的争论在昨天结束了。”是啊,毕竟毫无内容又没有结束的争论进行了大约三小时。“今天,我们开始检验遗嘱吧。其实,我有个方法能确实地判别真假。”

咲月这么说道后,排排坐着的诸侯露出吃惊的表情。

一脸“既然有那种方法,昨天到底为什么要听他们吵?”的表情。

“为了以防假的遗嘱出现,墨尔本宗家从上上代就采取了特别的防范策略。很抱歉,瞒着各位。墨尔本家家主的遗嘱上,有靠近火就会浮现家纹的机关。”

咲月续道。拉格德没有打断她。

“这里有小刚的父亲,我的岳父,也就是上上代首领──沙伦·墨尔本留下来的遗嘱。在这之中,应该有很多人在我丈夫当时召开的后嗣会议上看过。我昨天之所以没有进行验证,是因为一时确定得收藏在书库里的这张遗嘱放在哪里。”

仔细想想,几十年前的烤墨还有用吗?

这很难说。依据不同物品,也可能会被微生物分解,失去效用。

“要是在昨天说出这件事,那位拉格德大人应该会说这个机关本身并不存在,是凭空捏造的,挑剔刁难我。不过,只要和另一张遗嘱比对就再也无法推托了。”

“试试看吧。”

拉格德自信满满地说。因为我昨天把这些秘密都告诉他了啊。

“……那么,我们开始验证吧!马上就结束了。”

我们在诸侯坐着且靠近暖炉的长桌正中间空出空间,桌巾上并排放着三张纸。名叫沙伦的人留下的遗嘱是特别老旧的羊皮纸,看起来有点泛黄。

我们在那三张纸的上下方放着半圆柱形的长木棒,上下夹着翻到背面放着的三张纸。

“那就开始吧!拉格德先生,在这里的确实是你持有的真正遗嘱,对吧?”

“没错,快点试试看吧。”

拉格德一副充满自信的模样,一脸担心的感觉都没有。

你现在是不知道关于这个加工的秘密,所以稍微演一下啦──他让我想这么说。就算他实际上是从小刚手中拿到了遗嘱,如果得知信上有这种机关,不稍微惊讶一下会很可疑吧。

他可能原本就是不服输的个性。就算只是假装吃惊也会觉得自己像输给了咲月,所以不愿意吧。

“为求公平,验证由我们的大厨进行。他很习惯接触高温的东西,应该很适任。”

“……我不太清楚状况,不过将由我来负责。”

在场只有一名男人不合时宜地穿着围裙,一脸不明所以地紧绷着脸。

表现出“我明明在这里担任主厨,为什么会突然被叫过来,做些职务以外的工作呢?”的不满态度。

他平常或许会使用烤箱工作,所以双手戴着很厚的连指手套。的确就如咲月所说,相当适任。

“我只要拿着放在那里的铁棒,在纸张上头滑过去就好了吧?像用烤箱烤过一样。”

“没错,开始吧。”

“是。”

大厨用带着连指手套的手,抓住放在燃烧着的暖炉中的铁棒。

虽然说是正在燃烧,但也是木柴的温度,并非烧得又红又热。大厨用另一只连指手套拿着的大块破旧布料,像在挥舞铁棒似的抖落灰烬。

他拿着高温的铁棒,顺着压着三份遗嘱的两根半圆柱形木棒,缓慢而稳定地滑过。最早经过的的是名叫沙伦,也是若涵父亲的男人留下的遗嘱。

“……!?”

我直盯着拉格德的脸。

拉格德在此刻第一次惊讶地睁大了眼。

“咦──”

小声惊呼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若涵。

“……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诸侯低喃后,其他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沙伦留下来的遗嘱没有发生任何状况。或许是被火烤过后,表面的湿气消失了,不易燃的羊皮纸只有像鱿鱼干一样稍微蜷缩起来。

接着,咲月的遗嘱也没有发生任何事。背面没有出现任何东西,高温的铁棒继续朝着小刚的遗嘱滑行。

虽然从拉格德的反应来看,我相信计策几乎成功了,但是我心里还是担心得不得了。

铁棒来到拉格德遗嘱的背面时,黑色的图纹马上浮现。

圆形的墨尔本家家纹,只有圆形的外围浮现,空洞的正中央出现用笔写着的“冒牌货”两字。

“怎么可能──!”

拉格德彷佛被人冤枉一般仓皇失措。

他昨天在我回去后,骑着驱鸟到伪造信件的店里,用我给他的纸做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假遗嘱。

也就是说,他十万火急地为自己挖了埋葬自己的坟墓。

而咲月看到从王鹫身上下来的人进入小刚的房间后,开始进行会议。

只要准备到这里,之后事情就会自己发展。简单来说,不晓得遗嘱的真伪就是争论点,所以如果能判明这一点,伪造遗嘱的犯人不可能适合成为首领。

“看来冒牌货被烤出来了呢。”

咲月说得真绝。

或许是放心了,她直到刚才都很严峻的表情淡去,换上获胜骄傲的神情。

“你这家伙……竟然骗我!”

拉格德一脸凶狠地瞪着我。好吧,实际上把这张纸交给他的实行犯是我没错啦。

“唉,就是这样吧。”

顺便解释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