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萝只觉得自己睡了许久了,当意识重回脑中的那一刻,耳畔忽然传来几声炮竹声,期间还掺杂着宾客热情道贺的声音。

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红彤彤的,是一方大红的锦帕,李云萝有些透不过气,伸手一把扯了下来。

错愕的抬起头,正前方竟然是个大红喜字,眼前的桌子上,还有两根龙凤的红烛。

这,这分明就是自己嫁入东郡的那天,彼时,辛君衍还只是东郡世子。

可自己此刻怎么会还在新房里。

她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痛,自己重生了。

罗轻曼,前世我视你为心腹知己,却被你当成垫脚石,爬上高峰的那一刻,竟被你活活蒸熟了。

皇后,李城,我一向视你们为最亲的人,为了助你们取悦君心,我甘愿为你们驱使,下嫁东郡王府为细作整整五年,却不想覆灭东郡,我的好兄长登上大位的那一刻,竟被你们扣上东郡反贼的帽子,无情抛弃。

既然老天垂怜得以重来一回,我定让你们百倍奉还。

“吱”的一声,新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是罗轻曼,再见仇人,李云萝心头火气一窜。

却瞧见罗轻曼竟直奔桌边的酒壶那,从袖子里取出一包药粉,就要倒进去。

洞房之中,这贱婢竟敢下药,李云萝愤怒上前:“你干什么?”

“哎呀。”罗轻曼挥开她的手,“这是迷药,一会儿世子进来,你哄他喝下去,保管他一夜都醒不过来,公主也可安枕无忧了。”

李云萝这才想起前世洞房花烛夜,喝过交杯酒之后,就昏昏欲睡,原来是这贱婢作祟。

“混账。”李云萝大怒,抢过她手中的药粉,“本公主的洞房花烛夜,还要听你安排?”

对方脸上竟显出几分不耐烦:“奴婢也是为了公主不被欺辱,公主难道忘记了皇后娘娘的教诲了。”

“本公主做事,还用你教。”

见她动怒了,罗轻曼才老实跪了下来:“公主恕罪,奴婢只是担心东郡的人太狡诈,才出此下策的。”

任何时候都不忘挑拨自己和东郡,果真是皇后的忠实走狗。

自己前世竟然对这么个货色信赖有加,真是蠢钝不堪。

“知道是下策还敢在这卖弄,今日且念你初犯,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定不轻饶,出去。”

“是。”罗轻曼狠狠的攒紧了手心,强压下心头的不甘出了房门。

呸!你个蠢货,还在我面前端起了公主的架子。

新房里重归寂静,李云萝伸手轻抚着桌上的红绸,眼底盈满了泪水来。

前世,下嫁东郡世子,被皇后母子哄骗,认定东郡海盗水寇,粗鄙不臣,自己死心塌地的为他们驱使,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之下,东郡王府满门忠烈皆陨落东南。

自己亲手摧毁了东南屏障,以致国破家亡。

想起这些,李云萝无不痛彻心扉。

前世罗轻曼煽风点火,自己新婚之夜摆出公主的架子,把辛君衍赶出了新房,此生……

思量之间,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一抹红影儿走上前来,用秤杆儿掀开盖头。

四目相对,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姑娘,竟然泪光盈盈。

嫁到东郡……终究是委屈她了。

辛君衍忙是退后一步,准备行礼。

却被李云萝一把扶住:“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此处也无他人,驸马不必行礼了。”

对方一愣:“多谢公主,但礼不可废。”

说着还是规矩的行了大礼,李云萝心头涌上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前世自己对得起大成朝廷,对得起皇后母子,唯有对不起驸马辛君衍,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李云萝眼眶再度湿润了,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免礼,驸马请起吧。”

“多谢公主!”

辛君衍谢过起身,李云萝上前搀扶,靠近辛君衍的那一刻,只觉得他似是面色青白,额上竟是一层密密的汗珠。

关心则乱:“驸马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没想到公主这般心细如发,辛君衍心头一暖:“臣只是旧伤未愈,无妨,累公主担心了。”

想起月前东郡刚刚经历的那场惨烈战事,折损了好几位公子,他的伤也必是因此而起。

“我既嫁入东郡,驸马的身子,我岂能不担心。”李云萝柔声道。

都道南安公主骄横霸道,目中无人,却没想到竟这般善解人意,辛君衍心头稍安,但对于月前战事,还是三缄其口。

礼仪周全的颔首之后,就要伸手取桌上的酒盏,被李云萝上前阻止。

“驸马身上有伤,不宜多饮酒。”说完倒了两盏茶水递了上去,“以茶代酒便可。”

对方清雅一笑,执起茶盏,二人交手而饮。

李云萝看着眼前的绝美少年,心头滋味复杂,期待此生琴瑟和鸣。

这罗轻曼一直鬼鬼祟祟的在新房外面偷听,可是里面竟然一片和谐,辛君衍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那般被赶出新房。

到底怎么回事,这李云萝果真是个废物,这个东郡世子区区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她晕头转向的。

可此刻又不能闯进去,罗轻曼朝着内院的方向看了几眼,快步出了院门儿。

夜里总是梦到前世种种,睡得不太安稳。

一夜迷迷糊糊的,听到院子外面,隐约传来罗轻曼的声音,似是在训斥什么人。

昨日未能如愿,一大早就按捺不住了,李云萝轻轻的下了床,出了房门寻声而去。

回廊尽头的拱门处,罗轻曼正在声色俱厉的训斥着绿屏:“没眼力劲儿的狗东西,就凭你,也配去内院伺候?”

李云萝一皱眉头,故意放重了脚步:“什么人在此吵闹?”

没想到李云萝竟然过来了,罗轻曼连忙转过身来:“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一大早就在这吵吵嚷嚷的,公主不必理会,奴婢这就把她轰出去。”

“我记得,昔日在宫中,你和绿屏同为六品女官,又一同陪嫁王府,身份本是一样的,谁又比谁高贵呢。”

罗轻曼脸上一阵青白交加,牙齿都要咬碎了,她可是李城的情人,皇后的族人,今日竟被她公然羞辱。

不等她说话,李云萝便是先开口了:“绿屏,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公主。”绿屏微微福了福身子,垂眸道,“奴婢思量着今日一早,王府上下都要拜见公主,所以便早早烧了热水,准备伺候公主起身,刚到门口,轻曼姐姐却不让奴婢进门……”

“你这狗奴才,竟敢在公主面前搬弄是非。”她话还没说完,罗轻曼就叫嚣起来,“我只是提醒你去的太早了,打搅了公主歇息,竟被你这样编排。”

“轻曼姐姐这话说的不对吧。”绿屏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方才明明说我身份下贱,不配进院内伺候,怎的公主面前,倒换了一副说辞,姐姐这般欺瞒公主,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