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田间,农官们已经开始挖土引水,试图将淹没农田的水全部引流到其他地方。

见到皇甫穆回来,农官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冲皇甫穆围了过来。

“治田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农官们神色焦急,都在等皇甫穆给他们带回来一个合理的说法。

看着这群朴实的农官被欺负成这个样子,皇甫穆心中一酸,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上游堤坝处的工作疏忽,给人破坏了堤坝。”

“破坏了堤坝?”农官们傻眼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就没人管哩?”

皇甫穆摇摇头:“破坏堤坝的人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这些农官在跟随张角起义之前都是一群大字不识的农民,对朝廷的官职体系没什么了解。

甚至都不知道有大司农这一官职。

再加上他们性格耿直,容易失言犯错,皇甫穆也不敢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避免他们引火上身。

“犯事儿的人逮住了,那我们就没有什么补偿么?这么大的一片田淹坏了,来年要欠多少收成啊!”

面对农官们的疑惑,皇甫穆只能再次摇了摇头:“这些损失只能我们自己解决。”

这些农官们都将皇甫穆视为他们的救命恩人,此时见皇甫穆如此黯然,都清楚他也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于是便不再多问,安慰了皇甫穆几句之后就又纷纷下田,开始挖土引水。

但是这一次,皇甫穆却叫住了他们:“大家先等一下,我们不必把这些水引出去了。”

农官们闻言都是一愣,以为治田令经受了这一次打击已经心灰意冷,打算放弃了。

大家急忙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慰起来:“治田令,你放心,这些田刚淹了不久,现在把水引走还能救一部分的。”

“对啊,有些收成总比血本无归强吧。”

“你别怕,治田令,朝廷给你定下的收成指标一定能完成,俺们去乡里借一些回来,总能凑够的......”

看着大家如此团结,皇甫穆的心中也颇为感动,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神秘一笑道:“大家放心,我说过要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现在这百亩良田已经淹毁大半,已经播种的黍种大多数也已经被泡坏了。”

“就算现在把水引开,我们的损失也是难以承受的,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就在这片田地上种水稻如何?”

皇甫穆说完,大家都是面面相觑,不禁开始怀疑这个治田令是不是已经精神失常了。

水稻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向来是极其苛刻的。

几百年来,有多少人试图种植水稻,但到头来几乎都是颗粒无收。

即使是在最南边的温热之地,也很难获得良好的收成。

这么多年来,没有完全的准备和雄厚的资本积累,根本没有人敢随意大面积种植水稻。

何况还是在洛阳这种气候不宜的地方。

也正是出于这些原因,水稻的良种也是极为稀缺。

民间培植的水稻多是结不出果实的,就算能够顺利长出稻穗,其植株也会长得奇矮,稻穗的颗粒也十分干瘪。

甚至就算是官府管控储存的良种也非常脆弱,不管是温度、湿度、光照还是风力,只要有某一条件稍有欠佳,长出来的水稻便极难存活。

所以就算是朝廷也不敢贸然大面积种植水稻。

更不敢在洛阳种植水稻。

想要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将那么脆弱的水稻培养长大,还想取得好的收成,根本就是没有希望的。

综合多方面因素,皇甫穆在这百亩田地间种植水稻的打算几乎是痴人说梦。

担心皇甫穆是受不了打击出现精神错乱症状的农官们纷纷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诫。

耐心地给皇甫穆分析洛阳的气候完全不够暖和,如果执意要种水稻的话那只能是死路一条。

但皇甫穆却只是静静地听着,笑而不语。听到他觉得有道理的地方才点一点头。

等到他们说完,皇甫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大家放心,治田法也是我的心血,我们这里取得大丰收是推动治田法顺利实行的第一步,我绝不会拿大家的幸福去开玩笑的。”

“对于种水稻这件事,我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希望大家能相信我!”

“大家可不要忘了,我可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自然有特别的办法。”

“大家先回去休息三天,到时候大家自然就会明白的。”

说罢,皇甫穆就向自己的小木屋走去,不给大家多问的机会。

他打算好好擦洗一番,再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先回家一趟。

而农官们却还站在田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却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不清楚皇甫穆到底是不是天使,到底有没有超乎于常人想象的智慧。

但他们一致认为,和他们这些种了半辈子地的老农民比起来,皇甫穆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罢了。

但他们不知道,这个没当过一天农民的富家官二代,却来自一个农业领先他们几千年的时代。

而且还是那个时代中农业科研实践领域的佼佼者。

那个时代的伟人用一生心血研究出的新品种杂交水稻,就足以拯救此时全国上下的所有人民。

这样伟大的创举自然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无法理解的,皇甫穆也不打算和他们解释太多。

在换上一身干净的行头之后,皇甫穆便回到了家中。

治田令只管推行新政,无需像其他百官那样上朝,有需要上奏的事情直接与皇帝沟通即可。

所以自从吕布完婚之后,皇甫穆就彻底没有了其他的杂事,于是便一头扎在田中,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过家了。

回到家里,父亲皇甫嵩上朝还未回来,皇甫穆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又去找皇甫南若。

却看到皇甫南若坐在自己闺房的小院子里,低着头闷闷不乐,满眼都是晶莹的泪花。

看到皇甫穆回来,南若急忙擦了擦眼角,挤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你回来了哥。”

“你怎么了?”皇甫穆关切地坐在南若的身边。

但皇甫南若却摇了摇头:“这几天在外面肯定累坏了吧,你看你都瘦了!”

看着妹妹强忍眼泪的样子,皇甫穆心疼极了,又追问道:“南若,你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小事而已,”皇甫南若勉强地笑了笑,“你在外忙碌,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分心。”

“到底怎么了?”

看着妹妹脸上已经风干的泪痕,皇甫穆知道这绝不是小事。

看着皇甫穆满脸严肃的样子,南若终于还是拗不过他,小声喃喃道:

“陛下要把我赐婚给袁尚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