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许多事身不由己,皆是从命,但成亲乃终身大事,在下认为,应当从心。”

“但是父命难违,就算你不愿意......”

貂蝉正要反驳,却被王子岚伸手打断,便不再追问,只是心中思绪万千。

王子岚对皇甫穆所说的“从心”十分感兴趣,当即追问道:“不知坚寿兄所谓‘从心’是何意?”

皇甫穆一愣,有些古怪地看了王子岚一眼,打趣道:“子岚兄,又不是你和我成亲,你怎么还问起这种问题来了?”

王子岚眉毛一挑,干咳两声,不满道:“怎么,都要把妹妹嫁给你了,我这做兄长的还不能问问么?”

皇甫穆闻言哈哈大笑:“子岚莫急!我这就说与你听。”

“想要对抗董卓,最重要的是瓦解其手中掌控的西凉集团,瓦解其在朝中根深蒂固的势力。否则,就算你我两家联姻合力,也难以与其对抗,就算将其杀死,也未能除其根本,反而会让西凉集团失控,在朝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就算是牺牲令妹与在下,也无法对局势起到任何作用,此乃愚忠也。”

“盲目听从父命不知变通,两个本无情分的人成婚后也必定不幸福,而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顾及好的人,又谈何尽孝?此乃愚孝也!”

“在下认为,所谓从心,从的并非不知变通的忠心、也非迂腐过度的孝心、更非见色起意的色心、而是相惜相知,两情相悦的真心,所谓从心,从的便是那份互相怜爱的赤子之心。”

“这份赤子之心,名为长情。若不从此心,便是白白地毁掉了两个人的一生。”

“子岚兄,你说是也不是?”

作为一个现代人,皇甫穆的这番思想不过是最基本的人格自由罢了,但在封建时代的王子岚和貂蝉看来,这样的思想是极其先进的,做到人格自由,也是非常遥不可及的。

也正因如此,王子岚心中大受触动,不禁再次对皇甫谬刮目相看,也对他的理论赞不绝口。

“坚寿兄此言,实乃真知灼见,振聋发聩!待家父回来,我定为你转达。”

这时,在一旁听得出神的貂蝉忽然插嘴道:“等等,皇甫公子,要让我们为你转达倒也可以,但你得答应帮小女子一个忙。”

皇甫穆和王子岚一同不解地看向貂蝉:“哦?小姐但说无妨。”

“再过几日就要举办宫宴了,小女子奉家父命令要在这次宴席上表演歌舞,小女子自由习舞,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既然要在陛下面前献舞,还缺少一篇能够让百官眼前一新的词作为歌曲,不知公子可否替小女子寻来?”

貂蝉眨着眼睛,满脸笑意地看着皇甫穆。

“貂蝉,怎可如此刁难坚寿兄!”王子岚怕皇甫穆下不来台,急忙为他打起了圆场,“坚寿兄志在治国救民,对诗词又无研究,你要的诗词我们已在民间苦求几日未果,就算坚寿兄能够吟诗作词,这一时半会儿又如何能写得出来?”

“欸,公子也太向着你这位坚寿兄了,”貂蝉不失时机地揶揄王子岚,“既然如此,还请公子莫要见怪,是小女子唐突了。”

其实,貂蝉之所以问皇甫穆要宫廷宴上表演的词,只是想要调笑王子岚一番罢了。

至于诗词,自王允从董卓府上回来,便开始大力增派人手,去民间采词,或重金聘请各地文士前来作诗,却始终得不到一首能让他满意的词,一篇能让百官惊叹、世人震惊的词。

能够达成这个标准,即便不是千古流芳,也得是技惊四座,惊世骇俗才行。

虽然皇甫穆最近声名大噪,但也从未有过吟诗作词之先例,故而貂蝉本就没有在皇甫穆的身上抱有希望,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

但皇甫穆却突然道:“子岚兄莫急,在下虽然不才,但也斗胆作词一篇,若是不合要求,两位就权且当作做笑料便是。”

“哦?”王子岚和貂蝉虽都是眼前一亮,看他如此自信,想必也是有一些文字功底的。

但即便如此,两人却还是不认为皇甫穆能够写出能够达到要求的诗词来,毕竟符合如此高要求的文章,恐怕也得是孔融、陈琳那般的当世大儒才行。

但皇甫穆言已至此,王子岚还是命下人拿来了笔和纸,将其所作词赋记录下来。

皇甫穆装模做样地品了一口茶,酝酿道:“既然是宫廷宴席,又是由貂蝉小姐这样的绝色美人吟唱,那边必须要凸显出‘美人’的主题来,才不算煞风景。”

其实皇甫穆心里清楚,是不是宫廷宴席不重要,能够煽风点火,烘托气氛,让董卓和吕布都对貂蝉目眩神迷,这才是最重要的。

在思考一番过后,皇甫穆终于缓缓开口:“香叆雕,寒生冰,画堂别是风光。”

“主人情重,开宴出红妆。”

王子岚与貂蝉对视一眼,都是会心一笑,这两句虽然颇具美感,完全能显现出皇甫穆文学功底之优秀。但要说惊世骇俗,却还是有一定距离,开头基调尚且如此,恐怕皇甫穆的这篇词,也无法完全满足要求。

这时,皇甫穆的声音再次响起:

“腻玉圆搓素颈,藕丝嫩、新织仙裳。双歌罢,虚檐转月,余韵尚悠扬。”

霎时间,两人脸上心照不宣的表情完全凝固——这两句短短二十余字,却细腻地刻画出一个白皙妩媚、明艳动人的美女,而这位美女婉转动听的美妙歌喉,似乎也在她们的耳边回荡。

“人间,何处有,司空见惯,应谓寻常。坐中有狂客,恼乱愁肠。”

“报道金钗坠也,十指露、春笋纤长。”

“亲曾见,全胜宋玉,想像赋高唐。”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之际,同样令人震撼的千古佳句接连从皇甫穆的口中说出。

在上片在她们的眼前塑造出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美女之后,又用下片寥寥几句,切实地说中了两人在见识到这般美女之后魂牵梦吟、怅然若失的遗憾心情,也让两人脑海中那位如出尘仙子般的美女形象更加深刻。

一时间,两人都瞠目结舌,望着皇甫穆说不出话来。

皇甫穆淡然一笑道:

“二位,如何?对在下这篇词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