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全天下百姓中出的粮食本就由官员和世家所有,甚至不少皇亲外戚都会直接将一郡之地的所有良田强行据为己有,将在此耕地为生的农民逼得家破人亡。

如今皇甫穆的治田法规定将天下所有良田收为治田署所有,而治田署则直接受皇帝监管,也就是说,之后全天下所有的田地都是皇帝的,不管某些地头蛇的势力多么根深蒂固,都无法再从农民身上捞到半分油水。

这样的政策显然对皇帝的中央集权十分有利,也让天下人的生活都有了保障,但这样的政策显然触犯了那些皇亲国戚和地方世家的利益,不少以农业为主要产业的重镇,盘踞在那里的世家都是靠着从农业之中获利来壮大实力。

若是治田令真的在全国范围内实施,不知有多少外戚世家要大受损失。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强化中央集权的政策应该会得到皇帝的鼎盛支持,但刘辩毕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董卓才是大汉朝廷有实无名的皇帝。

“诸位......”董卓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殿上的文武百官,“大家觉得这治田法如何啊?”

没有回应。

文武百官全都低着头,在心里飞速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灵帝昏迷之前昏庸无道,不思国事,还曾明码标价地卖官,把大汉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朝中为官的也多是些酒囊饭袋、贪官污吏,治田法宛若一把钢刀,直接将他们的利益砍掉一半,大家自然是深恶痛绝的。

而另一些人则是朝中少有的忠良之士,自然对治田法这种救国救民的新政极为推崇,但他们在朝中的势力毕竟薄弱,在知道董卓一定会反对治田法的前提下,他们更是不敢贸然站出来对皇甫穆表示支持。

以他们微弱的势力反抗董卓,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众文武皆缄口不言的时候,一个身材消瘦、眼射精光的男子站了出来,尖声细气地说道:“回丞相,臣以为这治田法脱离实际,异想天开,若是真正实行,恐怕令天下大乱,生民将有倒悬之危啊!”

“哦?”董卓满意地点了点头,“文优此话怎讲啊?”

“我大汉选官,想来靠互相举荐德才兼备之人,种田村夫不过愚民也,若是也入朝为官,岂不使天下大乱、社稷倒悬?”

皇甫穆看着董卓和郎中令李儒在朝堂之上一唱一和,不禁暗暗冷笑。

这李儒乃是董卓的金龟婿,也是他手下的头号谋主,为董卓出谋划策良多,为人阴险狠毒、毫无人性,后来的火烧洛阳便是他李儒李文优的毒计。

“李郎中此言差矣!”一直沉默的皇甫穆忽然向前一步,“李郎中居庙堂之高,衣食无忧,自然不知天下之事,自古以来,农民皆是忍辱负重,默默忍受这繁杂的徭役和繁重的赋税,只要还能吃饱一口饭,就绝不与官府为敌,故诸君都以为农民皆是愚民、皆是只会逆来顺受,可以随意凌.辱的牛马。”

“但须知农民才是我大汉之根本,古有陈胜吴广大泽山起义,召天下人群起而共诛强秦,今有张角召天下人揭竿而起,张角虽死,可起义却仍未结束!只有取得农民的支持,我大汉才可国泰民安,诸位可试想,若是我朝仍然像之前那般凌.辱压迫、步步紧逼,安可知不会有下一个张角、不会有下一次起义么?”

“说得好!”

忽然坐下一人大步流星而出,声如雷震,中气十足。

皇甫穆一怔,转头去看那人,只见他方脸阔鼻、浓眉大眼,身高七尺有余,形貌壮健,气宇轩昂、贵气逼人,显然身份不凡。

那人接着说道:“大汉走到今天这一步,已是风雨飘摇,先是外戚宦官干政,如今又有奸人掌控朝廷,作威作福,天下百姓早已怨声载道、不少人甚至已经易子而食,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能让百姓吃饱饭的治田法,难道诸位就没有半分动容么?”

皇甫穆心中一惊,面前这人究竟是何身份,竟敢当着皇帝和董卓的面,揭露如今大汉朝廷苟延残喘的事实,要知这样的言论,可是足够杀头的大罪了。

董卓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刚才这个仗义执言者,一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大胆狂徒!竟敢在陛下面前说出这种无君无父之言,难不成是想谋反么!念在你世代功勋卓著的份上,本相暂且不杀你,来人啊!给我轰出去!”

“不必!”只见那人甩开前来擒拿的士兵,猛然抽出其腰间长剑,狠狠地掷于地下,剑身被震得“铮铮”乱响,“满朝文武,竟无一敢仗义执言者,这样的朝堂不待也罢!”

说罢,那人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董卓更是被气得满脸通红、青筋迸出,狠狠一拂袖便离开了,只留下受到惊吓的刘辩一人坐在龙椅上嚎啕大哭。

上朝闹到了这种地步,文武百官也都是灰头土脸地各自退朝了。

皇甫嵩与朱儁等征战疲乏,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皇甫穆刚出未央宫,王子岚便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刚才父亲盛赞了你一番,表现得不错嘛!”

皇甫穆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刚才上朝良久,竟没有看见王子岚的身影,也无人为其论功行赏,不禁奇道:“刚才你怎么没去上朝啊?”

“我......”王子岚拱了拱鼻子,支支吾吾道,“偶染风寒,身体不适。”

皇甫坚寿摇了摇头,这种话鬼都不信,但既然王子岚不愿意说,那他也懒得多问,只是有些好奇:“你我一起收服叛军,为何刚才论功行赏时没有提你啊?”

王子岚神秘兮兮地轻哼一声道:“我只是喜欢习武,绝不愿入朝为官,于是便提前和父亲打了招呼,不要为我谋什么封赏。”

“坚寿先生!”

忽有一谋士打扮的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毕恭毕敬地对皇甫穆行礼道:“先生,我家主公想邀先生共同离开洛阳,去实行先生的治田法,谋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业!特意派我来询问先生,如蒙先生不弃,今晚便从西城门出发。”

皇甫穆听得满头雾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先生,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他也毕恭毕敬地回礼道:“恕在下冒昧,请问你家主公是何人呐?”

“我家主公便是刚才在朝上为先生说话的人......”

“中军校尉——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