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切记，主持祭祀者需身具龙气，不可假手他人。”

“直说吧，是要炎主主持？”

“对。”袁九山胸膛起伏了下，像是有口浓痰卡住了咽喉。

君无忧抬手一指落在袁九山后颈上，以真元为之舒活筋骨。

袁九山气色好上了不少，这才道“现在，还是请君王爷能帮扶老儿一把，就到那株古树下。”

君无忧轻轻点头，这一面，的确如袁九山所说，他时日无多了。

见武人，折寿数。

袁九山背靠古树坐下，又闭上了眼休息了片刻后道“王爷可见到了锦绣山河图。”

“见到了。”君无忧点头“那第二幅？”

“也是小老二托人送出去的。”

“姜先生昔日作了四副。”

君无忧闻言瞳孔一缩！

“一副是君王爷最先入手的，从左往右的顺序，意味古往今来。”

“第二幅我让后人卖与秦家的那个小子，画中光景从右往左，意为追本溯源。”

“从上到下的叫顺流直下，最后一副是逆流而上。”

“真是奇观，怕是除了生孩子，没有那位姜先生做不到的事情。”

君无忧“……”

“四副山河图里有秘密，聚集在一起后会浮现。”

“姜先生走时，将四副图打散，没给你们留下一副。”

“他说，你们还守不住这东西。”

大秘密，姜先生都放出了这话，而且这些画卷也的确是神迹。

当年不过宗师的君无忧自然守不住，他师姐杜青鱼也守不住。

“袁老，我有一个朋友，曾经迷失在锦绣山河图中，醒来之时只觉得过了好几个月，而现实不过几天，可是其中隐秘？”君无忧问道。

“这些，我就不知晓了。”听见君无忧换了称呼，袁九山有些满意。

能被君无忧尊称这一声，他也算不枉这一生了。

“王爷，记住，锦绣山河图一定不能全部落在他人之手，这是姜先生的嘱托。”

“我知晓了。”

“现在，可能请王爷陪我这糟老头吃上一顿饭？眼看我还剩这么一口气？”袁九山笑道。

不知何时，老者的发质由黑转灰白。

“固所愿。”君无忧搀扶老人起身，走过一间屋舍。

“粗茶淡饭，还请王爷不见介意。”

“不敢。”君无忧扶老人坐下，揭开罩子，里面早已备好了酒菜。

“这也是想先请君王爷吃饭的原因，毕竟不吃，就冷了。”

这也是选择，人生在世总有许多选择。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君无忧提着罩子出神，没揭开以前，他竟然没有闻到。

“受教了。”君无忧面对袁九山而坐。

“这一杯，我敬袁老。”

“岂敢，还是先敬姜先生吧。”

“他是我的恩人，你的恩师。”

“只恨此生，再不能见姜先生一面。”袁九山笑道。

“好，这第一杯酒敬他。”君无忧起身，虚敬一杯。

等君无忧第二杯要敬袁九山时，

袁九山摆了摆手道“原谅则个，这一杯酒还请等上一等，小老儿我还有两个请求。”

“……但说无妨。”

“如果王爷有朝一日有能力解除我袁家的诅咒，还请施以援手。”

袁九山挣扎起身就要拜下，被君无忧托住。

“袁老这是何意？”

“等价交换，你告知我良多，又与我恩师有旧，君无忧受不得你这一拜。”

“不，活命之恩，救难之恩怎能不拜？”

“王爷莫要劝阻了。”

话已至此，君无忧只能见他一拜到底，这一拜他发丝间有一抹银色。

死了，他真的快要死了。

他一直等的就是见自己最后一面。

所以，袁九山待在这片山林桃源间，避世不出。

“另外，我还有一事。”

“我毕生所学所会，早已被集结成册，但我不想再传给袁家任何一人了。”

“相术泄露天机，有伤天命，袁家少人，寿五十，皆赖于此。”

袁九山说着，眼中情绪复杂。

因为相术，他袁氏族人进出之间被捧为上宾，赢来了世人的尊敬。

却也因为这相术，灾厄缠身，人口逐渐稀少，族人活不过五十大寿。

他想改命，但寻遍天下，也只有姜先生一人有此能力。

但，姜先生能改人的命，改不了一族之命。

后续出生的袁氏子弟，寿五十而天命尽。

天命难违。

“这么说，有些自私，我不愿意袁氏子弟在相术，可又不想袁家的传承在我手上消失。”

“求君王爷替我寻一个合适的传人。”

“怎么样算合适。”

“无牵无挂，最好不要有子嗣，怕祸及家人。”

君无忧轻轻点头，见袁九山如此，他心中有悲哀。

“如此，便多谢君王爷了。”袁九山话罢，发须尽白，再无一点黑色。

那光滑的脸颊，也升起了一条一条的皱纹，如同沟壑。

老人斑点缀而上，形销骨立。

“袁老，我敬你一杯。”君无忧轻语。

这一杯酒送到跟前，袁九山已然没了生息。

天下第一神相，自此魂归高天。

君无忧走出房外，看着这一片世外之地，久久无言。

他看见了，那一株代表袁家的古树上的一枝掉下了一张叶子。

君无忧站立不动，那张叶子却是飘到了他的身前，落在了他的手里。

“……”君无忧收好这一张树叶，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

但他已经相信，冥冥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调节一切。

这里除开几个小孩，再无一位袁氏族人。

只因他血煞气浓郁，是武人，这些改命之人见了会折寿。

折到那三十年阳寿消弭殆尽为止。

蓦地，君无忧脸色巨变。

袁家还有一人被星日马抓住，按时间将近四个小时了！

“小孩！等你家大人回来叫他们快些收敛袁老尸体！”

君无忧大喝一声，迅速朝外界赶出去。

他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联系吕文彦，叫他快些放人！

此时此刻，君无忧只希望他们这些人的血煞气能少些，别让袁家子弟受到侵蚀太过严重。

否则，他真是太对不住袁九山了！

然而，当君无忧跑出桃源，还没打出去电话，手机却是先一步响了起来。

“君上……不知道怎么的，这个袁家人突然变老了，现在已经没了气。”

君无忧的脚步慢了下来，回望那一口枯井，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