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赶了四天路,每日傍晚十分便随同商队寻找城镇落脚歇息,白夜是走了一路吃了一路,让刘王孙和王策头疼不已,他二人一个是乞丐,一个虽然是一字并肩王,但如今却也都是身无长物,一贫如洗,仅有的那点盘缠,还是王策在宿月阁做杂役攒下的几两碎银子。

刚刚买完一只烧鸡,王策看着直接扯下一只鸡腿大快朵颐的白夜,苦笑不已,掂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子,偏头看着刘王孙,苦涩道:“你还有银子吗?”

“你可真是奇葩,问乞丐要银子!”

刘王孙翻着白眼,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王策捂脸,干咳一声,低声道:“照这位爷这么个吃法,我估计要不了两天,咱就得卖了马车腿儿着去京城了!”

“你可真穷!”

刘王孙一脸鄙夷,王策忿忿道,“你一个连半枚铜子儿都没有,一直蹭吃蹭喝蹭马车的人也好意思说我穷?”

听他这般说,刘王孙不屑的说道:“我是乞丐!”

说着话,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王策有些抓狂,险些一刀劈过去。

可看着刘王孙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模样,王策忍了半晌,强压下心头砍人的冲动,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有气无力的说道:“要不你做回你的老本行吧。”

“滚犊子!”

刘王孙瞪眼,这厮可真不地道,竟然在他身上打起了主意,想让他去乞讨,当下嫌弃的吐了口唾沫,鄙夷的看着王策,“你以后不要说你是堂堂大明一字并肩王,真丢人!”

说罢,转身追上白夜走远了。

王策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两手抓着头发,苦恼无比,长叹一声“还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伸手摸摸怀里的那枚小金印,王策有心去城镇的钱庄取点银子,但又担心过早泄露自己的行踪可能会引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只得压下这个念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白夜和刘王孙二人,快步追了上去。

三人行不多时,就见前方围了很多人,有人敲着铜锣在叫喊着什么,引得一群人围观,十分热闹。

“走过的路过的都来看看!”

“刚刚抓获的妖族奴隶!只要五十两银子就能带走一个!”

一个獐头鼠目的中男人站在木台上卖力的喊着,在他身后的笼子里关着四五个身材魁梧的妖族。

妖族和人族很相似,不过他们都会有一些特殊的体征,比如白夜的那位老师炎十三就是牛妖一族的,脑袋上就长着两个巨大的犄角。

而笼子里的那几个妖族有两个长着鹿角,是鹿妖一族,两个眉心长着独角,双足宛如牛蹄,应该是来自犀族,而另一个则是青面獠牙,嘴巴突出,像是青狼一族。

这些妖族脖子上都带着一个项圈,上面丝丝缕缕的微光流转,明显刻着符文阵法。

白夜挤进人群打量着那几只妖族,听着身边众人的议论。

有人说那鹿族和犀族力大无比,买来做农活一个顶三个,有些人说那青狼妖买来看家护院一定很不错。

人们议论纷纷,仿佛谈论的只是如同牛马和看家护院的家犬一般。

听着这些言论,白夜眉头渐渐皱起,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把妖族当成野兽来看待。

妖族拥有人的智慧,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之人类有过之无不及,除了身体上具有某些特殊的体征,其他地方与人类都别无二致。

可为何这些人还是将之与野兽等同看待!

白夜不明白,回头看着身后的王策,疑惑道:“大叔,为什么会这样?”

王策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叹息摇头道:“没办法,妖族势弱,尤其是十年前那场大战,几乎将妖族打灭。”

“妖族以强者为尊,天性好战,各族之间都时常发生内斗,虽然每一个妖族都是强大的战士,但因为这种内部消耗,导致他们族群的数量始终都不会太多,人族远远强盛过他们,所以才会有这种情况。”

刘王孙低声说了几句,白夜却是拧紧眉头,低声自语,“难道你强大,就可以欺负弱小吗?”

听闻他这句话,王策和刘王孙对视一眼,而后王策摸摸白夜的脑袋,低声道:“易地而处,人类落入妖族手里的话,下场不一定会比这种情况好多少。”

“不错,所有的事情都是相对的,没有完全的对与错。”

刘王孙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白夜,只能含混的这般说着。

白夜似懂非懂,却又觉得这与千夜老师教的众生平等背道而驰。

在黑山古堡之中与炎十三相处十年,白夜其实挺喜欢炎十三那种风风火火的样子,即便是元神状态,炎十三也依旧乐观开朗,对待白夜也是相当耐心温和,细心的传授他斧法,为此还特意打造了十几把木斧给白夜使用,毕竟当时白夜还太小,用不了沉重的黑玄石斧。

可出了黑山,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同族,便是在这样的境地下,而且似乎这种奴役妖族的情况很寻常,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走吧,别看了,等你哪天有实力了,就可以改变这种情况。”

王策低声安慰一句,拉着白夜走了。

走出人群,白夜还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原来山外的世界是这样的,似乎还没有黑山里边让他觉舒服。

木台周围的人还在狂热的讨论着,甚至有人开始出价,准备购买那几个妖族奴隶。

白夜不知道这些妖族奴隶最后会是什么处境,但却是心底泛起一丝无力之感,如果自己有钱,或者像王策说的那样有能力,是不是就可以带走这几个妖族,给他们自由。

因为炎十三,白夜同情这些妖族,只是他没想到,在不久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回到驿站,白夜也没吃饭就回房间睡觉了,傍晚的事情对他冲击很大。

只是睡到半夜便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翻身跳下床榻的时候,王策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白夜一脸疑问,不待王策回答,就听到外面街道上传来凄厉的吼声,还有人的尖叫声。

“不好啦!狼族奴隶杀人了!”

一声惊呼从窗外传来,白夜脸色微变,疾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就看到街道上一片混乱不堪,那个狼族奴隶站在街道尽头,脚边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依稀可以认出是白天那个拍卖妖族奴隶的男子。

看着这一幕,白夜愣住了,想起夜罗刹说的话,没有什么众生平等,万物生来就不是平等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争端。

刘王孙出现在街道上,只一个闪身便出现在狼族奴隶面前,虚空浮起一道道墨线将那狼族奴隶笼罩,而后伸手按下一颗棋子。

黑色的棋子悬在身前,那狼族奴隶却是长啸一声,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头顶,艰难支撑片刻后轰然倒地。

巨大的力量令其整个身体都被砸进了地面泥土之中,鲜血四溅,不过转瞬便没了气息。

这画面极具冲击力,从刘王孙出现,到狼族奴隶死去,不过几个呼吸。

血腥味弥漫过来,白夜有些恍惚,这就是山外的世界吗?实在太过残酷了。

在这一瞬,白夜很想回到黑山,重回那段在古堡之中的宁静岁月,只是家没了,再也没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