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孩儿肖父,娘娘与简大人可是完全不像呢。”

刘玉娘坐在简殊右下方,轻轻啜饮一口清茶,不急不慢的说道。

“父亲常说,本宫长得更像祖母一些。”

简殊不清楚简谏之和刘玉娘的过往,听她不断试探自己与简谏之的关系,心下生疑,倒是没有说自己长得更像简夫人一些,虽然简夫人很早便去世了,可难保眼前这位江湖圣手刘玉娘与简夫人曾经是旧识。

所以简殊只是模模糊糊的说自己更像见简谏之的母亲,这样想来,即便刘玉娘见过简谏之的母亲,可那是简母去世之时已然过不惑之年,哪里还能辨得清年少时的风采。

“是吗?”

刘玉娘笑着问了一句,简殊只是微微朝她一笑不再搭话。

“今儿早上在紫微殿见着的那位想必就是大相国寺的若笙少师了吧,这上了年纪啊,就喜欢求神拜佛的祈求佛祖保佑一家子平安,不知民妇可否得娘娘引荐一下?”

刘玉娘这话说的没有什么问题,若若笙盛名在外,莫说是天徽朝了,五湖四海赶着来看他,求他讲解佛理的人都很多。

“夫人可是说笑了,谈什么引荐不引荐的,只是本宫与若笙少师也不算太过熟悉,不过本宫可以替夫人往知缘堂递张帖子,见不见的还是得看若笙少师了。”

简殊给一旁伺候着的凝露使了个眼色,让她下去拿纸笔。

“如此便多谢娘娘了,民妇还得去太医院看看为陛下煎药,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刘玉娘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且不说她对着简殊还带着微末的探究,也怕聊得久了露馅儿,索性就接着煎药的名义离开了。

简殊虚留了几句,倒也没再说什么,吩咐了凝心让下面儿的人抬了软轿送刘玉娘去太医院,刘玉娘没有推辞,也就从了。

“娘娘,这个刘夫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还要拜会若笙少师?”

凝露拟好了拜贴,只等请示了简殊再命人送到知缘堂去。

“左右让若笙少师留个心眼儿便是了,我曾经听说过这个江湖圣手,内力心法皆属上乘,若是她真的有什么打算,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简殊凝眉,简谏之还未曾言明此番送刘玉娘进宫的目的,自己原本以为刘玉娘是友非敌,可是一番接触下来,总能感觉刘玉娘对自己存着些许敌意,言语之间还一直试探着自己与简谏之的关系,这个刘玉娘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去太医院告诉素子鉴一声,让他留心些。”

简殊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是。”

凝露答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

紫微殿:

“陛下,您醒啦?”

司空凛看在一旁伺候着的福安,不免有些失望,梦中虽然惊心,可是到底让他见到了他想要见的人,而重归于现实,与梦境极大的落差更让他颓丧。

福安只当他是没见到恭昭仪而面露失望之色,便说,“昨晚各宫里各位娘娘在这儿守了您一晚上,今儿早上简大人荐了名医来,给您问了诊,众位娘娘闻言您无大碍了才回各自宫里补觉去了。”

司空凛闻言,才知道自己是真正的醒了,虽然失望,但是还是隐藏起了自己的心思,只说了句,“差人去宣何绰。”

何绰短短几年便已经成了司空凛的心腹,除了与司空凛志趣相投之外,司空凛也知道,凡是交给何绰去办的差事,他都格外的上心。

“陛下,刘大夫说了您不能太过操劳,眼下您还是把这汤药先喝了吧。”

福安大着胆子劝诫司空凛,并端起一旁的药盏递给司空凛,“这药温了好大一会儿呢,眼下刚刚好。”

司空凛接过药盏,一饮而尽。

吩咐了让内室里候着的人都先出去,等众人都出去后,他才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虽然眸中并未起什么波澜,可是他的心里早已经碧波暗涌。

他小时候害了一场病,四岁前的记忆已经全都没了,寻常孩子纵然是对幼时的记忆模糊不清,可是总归还是能够忆起来一些的,且不说皇室儿女三岁启蒙了。

他尤记得,梦中,一个白衣女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眼中充满怨怼与愤恨,而后决然的上吊自尽了。

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男孩,一直抱着他,叫他不要害怕,而自己却是对那个男孩拳打脚踢,甚至还把他的胳膊咬出了血。

那一抹殷红格外的刺眼,自梦中他都能感受到浓浓的血腥味儿。

而那个男孩浑然不觉得疼痛,只是一面抱着他,一面诱哄着他,“阿凛乖,阿凛不要害怕,哥在这儿呢。”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而且梦中的那个白衣女子,竟然像极了自己的母后,那个如今在洛城行宫颐养天年的太后。

眼下这件事恐怕就只有太后能给自己解答了,暗地里派暗卫去洛城行宫他不放心,太后身边儿暗卫也是有些本事的,若是一经发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不好了,只能派人明面儿上去接触太后,从她嘴里套出话了。

司空凛想着想着,突然瞳孔微缩,他突然想到了哪个班白衣女子是谁,前朝继后宋知云!

到底四岁之前是发生了什么,宋知云算是自己的姨母,可她不是国破家亡之际一袭白绫殉了前朝后主吗?自己出生时是崇阳三年,宋知云怎么那个时候还活着?

何绰自从知道司空凛重病之后便一直没有睡着,一直是穿着官服等着宫里的召见,若是司空凛真的崩逝了,他轻则官位不保,重则命都可能没了。

所以宫里来人宣他觐见之时,他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秉着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态度随来人进了宫,一路畅通无阻到紫微殿。

“何卿啊,不必行礼了,坐吧。”

司空凛的声音还带着病中的疲惫,他挥了挥手,让何绰坐下。

司空凛惯喜欢礼贤下士,自己若是太过推辞了反而是不好,因此何绰也没有多说什么,顺着司空凛的意思便坐下了。

“陛下好些了吗?”

何绰心里疑惑,这病怎的发的这样急,而司空凛眼下的神情颇有一些临终托孤之感。

“好多了,朕这次找你来,是有要事让你去做的。”

司空凛也不与他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此番自己刚刚好了一些便急着宣召他的目的。

何绰也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什么大事,跪下来忙说,“但凭陛下吩咐,臣定当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何绰的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尤忆当年,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落魄举子,幸得司空凛赏识才得以一朝鲤鱼跃龙门,此时听到司空凛有顶要紧的事儿吩咐自己去做,不免触动,跪下来表态。

“说什么丧气话,朕又不是让你单枪匹马的去找北胡蛮夷拼命,说什么死不死的。”

司空凛笑着打趣他,“朕是想让你去洛城行宫,套套太后的话,替朕探出来当年前朝继后是否真的殉主了,若是没有,她这么多年去了哪里。”

何绰听了司空凛这话,心里疑惑,好端端的,那位前朝继后早已经黄土白骨的,还打听他做什么,莫非是司空凛鬼门关走了一圈儿,梦见自己的姨母了?只是何绰面儿上不显,道,“这倒是无妨,只是臣应当以何种身份去?”

“朕过几天找个由头贬你为洛城知府便行了,只是要委屈宥谦你了。”

若是何绰是以被自己贬谪的身份去的,想必太后也会放松些警惕,何绰自然也想到这儿了,便打趣儿道,“陛下以后可得好好补偿臣了,平白被贬,史官还不知道该如何记载呢?”

司空凛听到何绰的打趣儿,也知晓他是知道了,便开口,“若是你这次事成回来,朕赏赐给你一个美娇娘!”

“那就多谢陛下了。”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何绰见司空凛面露疲惫,知晓他是大病初愈,精神不济,寻了个由头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