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榭……”

司空凛感觉自己好像处于阿鼻地狱之中,入眼皆是黑暗,只是前方,有一个迷迷糊糊湛蓝色影子在指引着他。

“小榭,你等等我。”

司空凛踉跄着想要追上去,只见湛蓝色的影子蓦然停了下来,突然一阵耀眼的白光出现,司空凛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多年前,顾云榭被封为昭凤将军出征的那一天。

紫衫蓝铠的少女骑在高头大马上,在沿街百姓相送之中离开了帝京。

他当时站在茶楼阴影之处,总想着等顾云榭打过这场仗回来,他们便可以成亲了,当时尚服局还在赶制顾云榭成亲当日穿的喜袍,尚饰局做成的五凤金冠还是他亲自设计的,可是当忠义侯府被灭门的噩耗传来,他便知道,什么都不可能了。

“陛下……陛下……”

福安原本在外面的榻子上侍夜,忽然听到司空凛在模模糊糊的好像在说什么话,一下子便惊醒了,凑近了才看到,司空凛发烧了,还发了魇症。

“请太医!”

原本夜晚恢复宁静的紫微殿因着福安这一句话变得灯火通明,热闹起来了。

“小榭……小榭……”

司空凛的声音很轻很柔,好像是害怕吓到梦中的少女。

“不!不要!”

司空凛在梦中拼命的摇头,他记得那一天微雨蒙蒙,太祖身边儿的大太监叫他到紫微殿侍疾,他那不可一世的父皇如寻常老者一般躺在龙床之上。

明明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还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司空凛的脸颊,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朕布了这么大一局棋,要把忠义侯全府满门抄斩,给你未来铺路。”

当时司空凛不过弱冠之年,虽然有心想要去争皇位,可是也没有心狠到让忠义侯府全府的性命当做他的垫脚石,去为他登上大位铺路。

司空凛下意识的想要出宫去阻止这场阴谋,可是紫微殿外层层叠叠的御林军拦住了他,许多年后,福安还记得那位少年帝王是如何悲怆,是如何如何双目赤红要求御林军让路,可是他们都不敢。

那是他第一见司空凛如此无助,如此悲伤。

眼下,是第二次……

福安一遍一遍的给司空凛擦脸,可是无用,司空凛的脸上一遍又一遍的浮上一层冷汗。

“如何了?”

皇后紧赶慢赶的赶了过了,一进来就抓住太医的手问到底如何了。

“陛下这场病,发的凶险,好像是多症并发之照。”

太医擦了擦脸上的汗,紫微殿里被炭火烤的很暖和,而此时,太医只感觉被汗蒸火烤,闷热极了,偏偏皇后还扯着他的袖子问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咱们也不懂医术,姑且安心待着吧,劳烦太医们好好医治了。”

简殊从内殿看了司空凛刚刚出来,看见皇后不顾身份体统,拉着太医的袖子好一通询问,不禁凝眉,一朝天子一朝臣,司空凛眼下无子,皇后此举,怕是在担心若是司空凛真的有个什么事儿,她怕是就得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了。

“皇后娘娘姑且坐着吧,眼下咱们到底都是干着急。”

紫微殿内殿只有皇后淑妃和简殊进来了,剩下的几个都在大殿里头等着,淑妃到底也是觉得皇后此举不妥,虽然平日里总免不了口舌之争,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她们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小榭……小榭……”

司空凛依旧在呼唤着,只不过因为疾病的原因,他的声音极小,只有不断给他擦脸的福安能够听到。

福安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知道自家主子对昭凤将军情根深种,可是这自从司空凛登基在三四年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家主子提过那位昭凤将军,可是如今就算是如此病重,也依旧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司空凛虽然只是睡着,可是并不平静。

他一会儿梦到顾云榭朝他灿然一笑,一会儿梦见顾云榭拿朝云剑指着他,问他为何如此冷情,忠义侯府世代忠良,他如何忍心灭了忠义侯府满门。

“不是我!”

司空凛猛然睁眼,倒是把来瞧他的简殊吓了一跳,而后司空凛又蓦然昏睡过去,只是这一次再没有胡言乱语了。

“陛下这是怎么了?”

简殊问福安,司空凛的所有事情,福安是知道的最全的,他是自从潜邸的时候就跟着司空凛的老人儿了。

“陛下想来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福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一句让简殊感到迷迷糊糊的话,福安心里自然有自己的考量,虽然如今陛下对这位恭昭仪宠爱的紧,可是里面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还是难以看清楚的。

“恭昭仪也出来吧,别打扰了陛下休息。”

淑妃看简殊待在内室好大一会儿时间了,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忿的,索性就亲自叫了她,让她出来。

司空凛突发恶疾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皇后正在和常欢敦伦,心中还是有一点心虚的,倒是一反常态,默不作声的坐在那儿。

“恭昭仪也不要太过担心了,陛下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儿的。”

淑妃开口劝导简殊,简殊倒是差异的看了淑妃一眼,这位淑妃娘娘若不是晨昏定省她是不常见了,如今怎的看了都是转了性,居然还这般安慰起了她来。

若说是司空凛死了,简殊的一番筹谋可是白费了,恐怕宗室还是选出另一位帝王来继位。

若是司空凛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接下来最应该被扶上皇位的应该是谁呢?简殊胡乱想着,太祖如今在世的有四子子,长子早夭,次子司空准倒是个有才能的,如若是嫡子,恐怕皇位就是他的了,三子司空凛,是中宫嫡子,四子司空净倒是个不学无术的。

若是司空凛真出了什么事情,那皇室众人估计都会推选平阴王司空准了。

“眼下陛下这病发的实在是急,还是对症并发,实在是凶险,纵使是臣也不敢乱用药啊,若是陛下明早醒来便好了,若是醒不来,便不得不下重药了。”

太医走出来一脸惶恐的跪下来,从来太医院给后宫嫔妃开药都是开一些温补的药物,不求能治好,但求不会更加严重。

如今司空凛这样,是非得用重药了,只是若是司空凛好了那便罢了,若是真的崩逝,那最后恐怕便会落的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这……”

皇后犹豫了,要是司空凛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她们都不会好过。

“把陛下救过来便好,你只管做吧,陛下吉人天相,自然会没事儿的。”

简殊示意旁边的福贵把太医扶起来,继续说道,“有劳您了。”

原本见了面儿必定要掐架的三人此时竟然一反常态,一直沉默着等司空凛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