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贵申后背已是皮开肉绽,房屋亦是塌了大半,幸好及时察觉护在身前,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看得身前众人无恙,吕贵申咧嘴一笑。

叶天行尚好,除了衣裳稍有破损,突然间生受一击,咽喉处涌出一口清甜,不动声色咽了下去。

白清源忙是为叶天行搭了把脉,初始气息略有紊乱,几个呼吸间便是恢复如常。白清源满是自责:“贤侄,叔……草率了。不料这妇人如此歹毒。”

叶天行摆摆手安慰道:“白叔,不用自责。毕竟这样的大邪大恶之人世间少有。以后我们多加留心便是。”

见得屋内在吕贵申庇护下未有所差池,也是长出一口气。叶天行拍了拍吕贵申的肩膀,未有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白清源自是拿起随身药草,熟练地为吕贵申清理起来。

叶双双看到吕贵申背后惨状,娇呼一声,心下一疼,泪水又是止不住往下落。

吕贵申却是见不得女孩子这般模样,手一挥,大大咧咧道:“这点小伤,老子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天行可是知道的,我吕大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说完,朝几个惊魂未定的小孩子挤眉弄眼一番逗弄。

叶双双破涕为笑,轻声叮咛道:“以后尽量别受伤了,小心点……”

通过白家庞大的信息网络,几个小孩的家人三天之内便是全找到了。通知到家人后,叶天行一行便是在乌木市静等来人。

陆续间领走了五个,自是一番哭天喊地,千恩万谢,两个女孩子整天都在这样的氛围中陪着掉眼泪,白清源亦是红了几次眼。

最后那个五六岁的“大”小孩小柒,家人却迟迟未到。小孩似也不念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地抱膝坐在沙方上,看着窗外人来人往。

众人又是等了两天,打了数次电话过去,一开始还应着就来就来,到得后面,手机都关了。

嘴上不说,心里却对小柒家人多了几分不满,天下哪个父母会这么不在乎自己走丢的孩子?

这日夜间,白清源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带着叶天行走到小柒房间,随便闲谈几句后切入正题:“小柒,你爸爸妈妈还没来,你不想吗?”

小柒倔强地转过脸去,不说话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问下去了。

恰好此时,白婉儿推门而入,挨着小孩坐下,轻轻抱着,温婉问道:“小柒,和姐姐说,家里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呀?”

小孩眼一红,却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滚下来,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没有爸爸妈妈。”

小柒家住山区,尚未出生,父亲在一次爬山采药中不幸跌落身亡,母亲每日含泪洗面,坚持生下他后,没两年也是郁郁而终。爷爷奶奶年事已高,便是托付给他二叔照料,在二叔家的两年时间里,一开始尚好,到得几个月后,婶婶成天没给他好脸色,骂骂咧咧是正常的,稍有不满意,有时候还会踢踢打打,叔叔说过几次,每次一说,婶婶就泼妇骂街,摔杯子摔碗,而下次就揍得更狠了。

刚四岁多一点,他就背着小背篓上山采药、砍柴,回“家”洗衣服做饭。直到有一天,砍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奶奶”……

听小柒断断续续讲完,屋内一片寂静。

白婉儿心疼地紧紧搂着小柒,看了眼白清源,父女心意相通,白婉儿柔声道:“小柒,那你跟姐姐回家吧,以后姐姐家就是你家。姐姐和叔叔还有爷爷,肯定很宝贝很宝贝你的。”揉了揉小脑袋,“你又这么懂事,谁不喜欢你就是傻瓜。”

小柒一下子哭了出来,从小声抽泣到嚎啕大哭。终于,哭累了,眼睛紧紧盯着叶天行,哽咽道:“我想跟哥哥走,学哥哥那样的本事,打坏人!”

叶天行一时语塞,心道:小柒啊小柒,若是几年前,哥哥肯定把你带回去,现在哥哥的情况不一样啊。

白清源自是明了,安抚道:“小柒,哥哥家和叔叔家离得很近的,我们还经常住在一块儿呢,你就住我们家,叔叔就当你亲儿子一样,你看,姐姐没有弟弟妹妹,一个人多无聊啊。”

小柒就是不愿,还是坚持要跟随叶天行。

无奈,先是带回去再慢慢开导吧。

杀天三十日任务期限即将到来,众人收拾行囊踏上归途。

今日白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胡管家上下忙碌着置办宴席,过年也不过如此。

白府大门口,一中年人和一老者谈笑风生,似是在迎接客人,赫然正是叶开和白敬贤。

叶开眼一眯,笑道:“他们回来了。”

白敬贤忙是转过身去,看向来路。

一辆黑色越野车转过山道,看见两人,疾驶而来。

叶双双第一个冲下来,梨花带雨,扑进叶开怀里,久久不吱声。

叶天行心头一热,长久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似是卸下了一块巨石,瘫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想动。许久,终于是慢慢走下车来。

叶开眼望着他一步步走近,迈前两步,张开双臂,给了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转而松开,爽朗一笑:“天行我儿!终于长大了!”狠狠地在肩膀上拍了两下。叶天行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沙哑着嗓子:“父亲,您平安归来就好。一切都好。”

转而看向吕贵申,眼中满是赞许,笑道:“贵申,干得不错!今天叶叔好好和你喝上一杯。”吕贵申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席间觥筹交错,在几位长者的一再询问下,叶天行和吕贵申把这些日子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当然,特别凶险的两人都心照不宣,略过不表。两个女娃儿听得一惊一乍,又有几分……几分神往。宴毕,回叶府。小柒死活犟着要跟叶天行,便随了他。

父子俩时隔两年,终于又是面对面坐在书房里。

开门见山,叶开道:“天行,下一步有何打算?”

“先花上一段时间把修行所得巩固一下,前番似又有所悟,执行任务期间,未敢分心而为。此次,父亲回来,我可以放心闭关一段时间。接下来……”叶天行眼中抹过一丝狠色,“我要找到那个面具老者,了了俞是为的心愿,顺便除了这祸害!”

“谋定而后动。”叶开语重心长道,“那老者远非常人,依你所说,俞是为是他的傀儡,你从气息上感知他甚至与梅姨都有交集,他的目的是什么?况且,修为甚高,切不可小觑。”

叶天行忽然像是在夜空中看到了一丝光亮,抓住了某个点,急道:“我想起来了,八鬼的气息也和他相近!”

“哦?”叶开陷入了深思。

半晌,开口道:“如此,先找你白伯,从墨家入手,看是否能有那老者的蛛丝马迹。”又意味深长道,“你既然已是紫金勋章的杀天人物,是否尝试着联系一下杀天,可有所资料。”

就此,父子俩又是商讨一番。

临末了,叶天行欲言又止。

叶开叹了口气,道:“是否想说双双?”

“嗯。”

“大义所在,责无旁贷!虽千万人吾往矣!”

“可是……”

叶开挥挥手示意离去。留给叶天行一个刚毅的背影。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叶天行门口。

“小柒,怎么还不去睡?不习惯这里吗?”

“我要哥哥答应我,教我本事。”小家伙执拗道。

叶天行蹲下身,抱起小柒,柔声道:“小孩子应该好好读书,多学知识,将来啊,才能更好地帮助别人。”

“识字读书我会学的,我还要像哥哥那样,打坏人!”小柒嘟哝着小嘴,童声未泯。

“你为什么这么想打坏人呢?学了知识,你可以做医生啊,做老师啊……可以帮助更多人呢。”叶天行循循善诱。

“哼!”小家伙小脸一扭,“做医生做老师,最后帮了很多人,还是让他们被坏人欺负!我要把坏人全部消灭掉,不让好人一直受欺负。”

叶天行哑口无言。

前面的道路凶险万分,小柒才脱虎口,怎么忍心让他走这条路呢?

“哥哥,我在那个家里,被坏婶婶欺负,他们给我吃的给我住的,我不恨,但是也不想回去了。可是,可是我看到坏婆婆,他欺负了很多小孩子,我还看见……”说到这里,忍不住“哇”一下哭了出来。叶天行心疼地拍抚着。

哭了一会儿,强憋着把眼泪止住,坚定道:“看到哥哥把我们救出来,把其他小朋友还给他们父母,他们很开心很开心,我就下决心一定要跟哥哥学本事,也要像哥哥那样,打坏人,帮好人!没有本事只能被人家欺负,让好人被坏人欺负!哥哥,你一定要教我本事!”

一个不留神,小柒从叶天行怀里挣扎了下来,双膝跪地:“我要拜你为师傅!”叶天行忙是拉起。

即使离地,小家伙依旧双膝保持弯曲,满是倔强。

正当叶天行不知所措之时,耳畔传来一句传音密语:“既是纯心之所求,何不顺其而为之?幸福与否不在于安危,而在于内心。”

既是说小柒之事,又是说叶双双。叶天行一语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