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已是漫天乌云,森森阴霾吞噬了皎月皓星。风起,吹起了山道上的落叶,再打着旋地把它们卷向别处。

叶天行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辜地道:“我说怎么这么冲动,月黑风高杀人夜么。”叶开一阵无语,脸上布满黑线。

昊天大厦位于市中心,二十九层的楼层设计在整个岚城也算是独一无二了,金光闪闪的纯幕墙外观设计彰显了其富丽豪华与霸气。在一干显然矮上一大截的建筑物中,如鹤立鸡群一般扎眼。岚城人习惯称之为金楼,而提起金楼,随便路边拉过一个路人,都能滔滔不绝和你说上半天,言语中满是畏惧与艳羡,但是隐隐中却更是含着一股敢怒不敢言的怨气。

墨承从不低调。安稳地做了多年的地下皇帝,在他的字典里早已没有了低调这个词。

此时,昊天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里人声鼎沸,谈笑风生,赫然是墨氏一众骨干。

墨承很自信,八鬼中的任何一个,几乎都可以算是北三省道上横着走的人物。墨承曾经花重金请了一个全国搏击冠军来与八鬼切磋,结果实力最弱的鬼八也只花了五分钟就完胜对手。出道至今,八鬼索命,从未失手。红日省红月帮,曾是该省第一大帮,九七年八月初五,八鬼一夜间扫平红月帮在省会的大小十九处产业,全歼帮主月无涯与十三位长老。九八年三月十六,青河省斧头帮两百一十二名骨干,在聚会时全部消失,尸骨无存。九八年六月初六,黑江省白虎堂一夜除名……墨帮的崛起,与八鬼不无相干,甚至可以说是八鬼鞍前马下打下的江山也不为过。

有时候,他也想,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小小一个叶家是否值得八鬼出马。赌场的事,他始终觉得是个意外:防备不够严谨,准备不足,场面失控,莫名其妙的枪械故障……而最近派出的几帮喽啰,铩羽而归,却是让他颇为惊讶,一个小家族怎么会有如此战斗力?终于隐隐意识到,除了八鬼出马,怕是难于相与了。

今天八鬼索命,他知道,这块心病就要祛除了,多日来的压抑,也确实让他心头焦躁不已。晚上便召集了帮内骨干,济济一堂,但等八鬼凯旋,好生庆贺一番。瞥见大厅中宛若花喜鹊一般来回穿梭的樱月,嘴角不经意地往上一勾,今晚是得好好享受一番了,樱月么,呵呵,最近一年来自己一手捧红的,小妮子也是狡猾,总是欲擒故纵,挠得老子心里痒痒的,今天说什么也要正法了她。

旋转餐厅的门缓缓自外推开。墨承的眼角一阵收缩,门口站着两个人,两个他做梦都想不到或者不想见到的人。

叶开一袭唐装,白衣胜雪,面无表情,负手而立,叶天行懒懒地倚着门柱,嘴角挂着一抹邪笑,一身黑衣与叶开相配,在墨帮众人看来却如黑白双煞般阴沉,门口倒在血泊中的一干小弟,更是把他们的杀气如实质般烘托出来。

“不可能!”墨承嘶哑着嗓子,失态地大叫。

叶天行耸了耸肩,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一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对了,一切皆有可能。墨家老狗,你过时了。”翻了翻眼,继续嘲讽,“唔,也就是out了。”

“呀~~~”一声怪叫,只见张学文血红着双眼,先于墨承跳将出来,翻手间一支沙漠之鹰已是握在手中,枪口直指叶天行。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白发人送黑发人,张学文自是心如刀割,更为让他绝望的是,张来宝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此时也是豁出了老命,全然无了顾忌。

墨承乘这当儿,向左右一使眼色,手往腰间掏去,同时悄悄往某处挪。

“砰!砰!砰!”连着一串闷响,张学文狰狞着脸,疯狂地朝叶天行举枪怒射。直到子弹射光,仍不解恨地拼命扣动扳机。

让场中所有人如坠梦境般的一幕出现了。却见黑衣青年身形不可思议地晃动,场中留下道道虚影,同时出掌如电,漫天乳白色的掌印宛如覆盖了一片天地。少顷,一道慵懒的声音自青年口中传来:“七发子弹,全部射完,嘿,还真不节约,怎么的该留一颗给自己。”说话间,似玩耍般抛动着手中的子弹头。

叶天行心中也是满意:引动了天地能量的噬天击果然威力更上层楼。刚才,在张学文子弹射出的瞬间,他本想依仗逆天步躲避开来,忽然却突发奇想,试试看引动天地能量后的噬天击的威能,心随意动,也顾不得凶险,探手便抓,竟然一试便成,仅仅是手掌间颇有些疼痛感而已,并未受伤。想着,朝也是一脸讶异的叶开得意地挤了挤眼。

陡然,面色一寒,眼中透过一丝狠戾之色:“还给你!”右手一抖,七点寒芒暴掠而出,在张学文身上留下七个窟窿后去势未消,直将其身后三个中年人也是射了个透心凉,眼见是没了生气!

众人终于是反应过来,在墨承一句怒吼之下,拔枪一通乱射,叶开父子也不言语,身形一晃,便是诡异地自原地消失。叶天行自不再保留,左手混沌气劲,右手玄铁刀刃,所过之处莫不泛起一片血雨,此刻的他,犹如嗜血修罗,招招见血,拾人命如草芥。叶开更不含糊,逆天步踏过,三道实质般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狂暴地收割着墨帮众人的人头!

墨承边驱赶着众人向前搏杀,边溜向一处隐秘所在,临走还不忘拉上樱月。叶天行自是瞧在眼中,一声冷哼,两道实质般的光芒从双目中迸射而出,墨承微一怔,转眼消失在密道中。

这场单方面的屠戮只是持续了数分钟便告完结。大厅已然成了人间炼狱,遍地尸首,血流成河。

叶开取出手帕,轻拭双手,略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了,还是没能留住墨承老贼。”

叶天行望着满地血色,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黯淡,一时恍惚。自小的家教,让他有一颗远比同龄人坚强的心,对于杀戮也并不抗拒,故而近期虽不少血腥,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有所感触。抬起双手,无奈地翻看了一番,第一次,他似乎闻到了手指间的血腥味,忍不住眉头一皱,一阵反胃。

叶开自是有所察觉,心道:毕竟还是个孩子,也真难为他了。轻轻拍了拍叶天行肩膀,目光深邃,望向远处,似是自言自语:“曾经我也迷惘过,我不知道这样血雨腥风的生活是否如我所愿,是否杀孽过于深重,甚至有过逃避。但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我才渐渐明白,我,并不是为我个人而存在,责任,家族的责任,是我所不能回避的。我不是为了我而杀戮,我是为了家族,哪怕我就是一个杀人机器,我也认了。我要为我地月界叶族一脉的将来创造一切有利的条件。况且,我杀该杀之人,若一时心软,下一刻倒下的就是我自己,现实很残酷,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对敌人,来不得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声音逐渐提高,一丝阴冷自言语间渗透而出:“敌人的命,就是我们前进的踏脚石!我们收割敌人一条生命,我们的族人就多一份生存的希望!”

叶天行沉吟半晌,终于是洒然一笑,抬头望向叶开,双眸无比清澈,淡淡道:“我想,我知道墨承老狗在哪。”

叶开正欲发问,却听得一句话传来:“刚才一不小心,探看了一番墨老狗的神识。咳,很黄,很暴力。”

叶开展颜一笑,心说:天行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这小子,也太能自我调节了,转眼工夫就开起了玩笑,不错,不错。却是不知叶天行就是这般大条:既然走了这条路,多思无益,洒脱一点,不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