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大厅布置得极为庄重正式。主色为黑白双色,大厅最里面主墙正中悬挂着一真人大小画像,赫然为一儒雅老者背手而立,目视远方,深邃中带着淡然,睿智中带着神秘。两旁为一幅对联:“乾坤道,沧海不过壶中水;混沌源,光阴其实雾里花。”画中人物自然是白子虚无疑。

叶天行远一瞧见画像,尊敬之意不由自心底涌出。缓步上前,对着画像恭敬行礼。礼毕,再抬眼看去,恍惚间,似乎白子虚正冲他微微点头,定了定神,暗忖该是自己的错觉,再次望去,却无了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但心中仍有些疑惑,以自己的精神力修为,断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种情况的,兴许这画像确也有奇妙之处。

想起来时父亲满含深意的谈话:“天行,白家与我叶家渊源颇深,此次前去,除了适当展示我叶家技能以外,以你的心,细细体味白家的底蕴。”言谈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去白氏宗堂祭拜一下。言尽于此,一切但听天命……”走出家门的时候,隐约听见父亲喃喃自语:“一百年了,许是我叶家重返……”后面的话却没能听清。但他却很清晰地感知父亲当时难以抑制的情绪:沧桑、悲壮、激动、期待……从他懂事起,父亲从来都是极为淡定而很少有情绪波动如此激烈的,自也多了几分好奇,甚至带着点莫名的压力。

晚上七点,白敬贤端步走至香案前,环顾四周,向众来客一抱拳,沉吟半晌,待得下方安静下来,朗声道:“适逢今日我白家先祖白子虚老先生百年祭,白某在此谢过各位来宾百忙之中赶来。众所周知,先祖白子虚乃举人,奈何清廷昏腐无能,遂堪破官场名利,隐居岚城,一心于学问,关切民生,竭尽所能,办学堂,立医院,达济平民,深得百姓爱戴。”白敬贤的崇敬与自豪溢于言表,顿了顿,语峰稍转,“诸位兴许有些讶异,我白家今日为白子虚老先生百年祭开宗堂,请四方客,或有显摆之嫌,白某在此便告知各位其中缘由。”

下面立马有来客接过话头:“白老爷子客气了,白子虚老先生是我们岚城的骄傲,今天我们能来参加此次盛会,深感荣幸。”“白子虚老先生是我岚城不世出的智者,此番举动,更彰显我岚城底蕴,何来显摆之说。”……应者众。

白敬贤嘴角挂过一丝微笑,向四周又是一拱手,道:“那是白某多虑了,也多谢诸位抬举。话已至此,自不再多言。”随即脸色一正,带着几分庄重,“且容白某一道此事原委。”下方众宾客皆有些疑惑,彼此窃窃私语:“按说白老爷子也非拘小节之人,看来今天的事情确实有些缘故。”但听白敬贤往下道:“百年前先祖预言,兴许诸位有所耳闻,老朽不再赘述。然诸位定然不知先祖遗言。”目光扫过四周,一片惊讶之色,皆迫切想听得下文。

“先祖辞世时,未再留有墨迹,只说了一句话:适百年祭,子孙厚操之,须广告四方,盖有因果,莫错失姻缘。”顿了顿,白敬贤续道,“祖上几代未能明了先祖遗言,自当代代铭记。想来先祖必有所测。老朽曾细参家谱,先祖隐居于此厚,醉心于一本奇书:《混沌源》,翻遍我白家所藏,却未寻得。据传此书蕴含一惊世之秘,想来许是以讹传讹。然出于对先祖之敬,今日之举,亦当晚辈尽孝道。于我白家而言,能与诸位相聚一堂,更是促进情谊之大好事,期以后白家能与诸位携手共进!老朽在此谢过各位了。”

语毕,白敬贤对下方一番抱拳,遂招呼白家子孙上前,一一恭敬插香于香炉内,正待躬拜,忽然人群中传出一声不和谐的怪笑:“桀桀,白老可真能讲故事,怕是想借此为你白家造势吧。”

白敬贤眉头一皱,蓦地回转身去,瞧向发声处,却见一黑衣人,戴着一复古宽沿帽,五官隐于其下,全身似诡异地罩着一层淡淡地黑雾。叶天行一怔,身为修行者,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体内传来地阵阵能量波动,再结合其说话地语气,暗道:看来,今晚不得太平了。

众护卫听得此话,迅即从大厅四方围拢而来。白敬贤确非常人,微不可察的冲护卫摆了摆手,颔首一笑,缓步走上前去:“这位先生,白家若有不是,还望海涵。今日之事乃我白家几辈之心愿,又有诸多贵客来访,先生是否便宜老朽,改日必当谢过。”语气不卑不亢,又隐隐含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黑衣人似毫不在意:“白老头,你在威胁我?”

白敬贤脸色一变,自知今晚恐难善了,强压心头怒火,却是一笑:“这位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黑衣人又是一声怪笑:“桀桀,白老头,你怕了?”

白清源终于是忍将不住跳了出来,怒指黑衣人道:“家父一再忍让,小子做事太绝了吧?”

黑衣人轻蔑地瞟了一眼,未见其有何动作,白清源却忽然脸色发白,“蹬蹬蹬”连退三步。白婉儿忙上前扶住,双目中噙着泪水,关切之意溢于言表。瞧得叶天行没来由一阵心慌。

黑衣人沉声道:“无知小儿,不自量力!”

白敬贤再也按耐不住,一声断喝:“老朽自问我白家做事无愧天,无愧地,无愧于本身良知。先生于今日我白家族中大事之时前来作祟,过分了!”

黑衣人斜眼瞄着白敬贤,冷冷道:“白老头也想吃瘪?”似毫不在意围将上来的众护卫,“白家果然是倚强凌弱,倚众欺寡的无耻家族。十五名护卫全上来把我殴死吧。”

白敬贤目光一冷,暗忖:虽此时以护卫制住黑衣人无可厚非,然确有损我白家之名。白敬贤本是把脸面看得极重之人,思量及此,便摆手挥退众人,气运丹田,上前一步:“我白家自非此等下作之人。看得出先生也是武道中人,就让老朽领教一二。”言罢,目中精光毕现,轻喝一声,摆了个开手式,只见左脚向外侧稍一跨步,左手斜指前方,右手握拳置于身侧,隐隐有高手风范。叶天行看了微微点头:父亲说白家文武双馨,果然如此。白老爷子是个中高手。

白婉儿见得爷爷如此,想到父亲吃的暗亏,立时急了,扑上前去:“爷爷,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话未说完,泪水已是扑簌簌直往下掉。那梨花带雨状,直看得叶天行心口一阵收缩,暗叹了口气。白敬贤劝下白婉儿,定一定心神,暗自运劲,凝视对手。

黑衣人一声冷笑:“白老头,今天你栽定了。”

话音刚落,身形从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欺近前去,右脚横踢,左手成爪抓向面门,端的是狠辣。白敬贤自也非等闲之辈,微一错步,轻巧避开来腿,右手顺势一挥,砍向黑衣人左手背,妙到毫巅的借力打力,使黑衣人收势不住,直往前急冲,眼看着就要倒地。却见黑衣人手指一按地面,头下脚上,双脚环踢,右手直撩。白敬贤无奈双手格挡,右腿猛地横切,想以攻为守。黑衣人暴喝一声,似不受重力般一个翻身,横肘欺向胸田。白敬贤终是吃了年纪地亏,动作稍有迟缓,眼见避之不及,咬牙以臂硬磕,只听一声清脆地咔嚓声响,白敬贤便跌坐于地,右手不规则地垂于地上,显是折了,随口哇地吐出一口血沫,面无血色。

白婉儿顿时泪如雨下,扑上前去:“爷爷……”随即泣不成声。叶天行也于第一时间将白敬贤扶起,右手疾点几处穴道,在伤口处简单处理了一下,便将白老交予冲上来的管家及众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