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宁九的呼吸都变急促了。他决定这次怎么都不能让唐老六跑掉,这年头谁还没个英雄主义呢。何况这事可能与马面有关,自己好歹和马面也算是一面之交,要是唐老六真变成丧尸继续害人,宁九担心马面会难辞其咎。

“要是能抓住他,至少能少死几个人吧。这样马叔的罪责可能也会轻些。”

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唐老六。这次宁九长了经验,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摇摇摆摆的身影。就见他转过一个小巷又绕进一条小道,最后竟然从后方再次进入到那片烂尾工地里!

宁九紧张极了,“我该怎么办,报警还是跟上去?”

他正想着,就看见唐老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工地深处走去,眼看就要不见了。此时天色越来越暗,阴沉低压的云层暗示着风雨即将来临。宁九心一横,跟着进了工地。

就在这时,他尾指上传来一阵刺麻的感觉,这感觉不同于之前的刺痛。他怔了怔,“这预示着什么吗?”

唐老六七弯八拐走到一个很偏僻的角落停下脚步,双手垂落站在那里盯着地面久久不动。唐老六不动,宁九也不敢轻易移动,甚至他都不敢大口呼吸。想起以前看过的僵尸片,宁九双手扣在口鼻上,尽可能地掩住呼吸。就这样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宁九又累又饿,两条腿直打哆嗦,胸腔还憋得难受,好几次都想放弃算了,说起来关自己鸟事。

将近午夜时分,唐老六终于有了动作。

他蹲下身来,双手在地面上不停地刨着,动作由轻到重,由慢到快。

他这个操作宁九实在看不懂,他准备上前看个究竟。却不想刚一抬脚,梵生戒就涌出一股紫色烟气将他困在了原地!

“你几个意思啊?你到底跟谁是一伙的?”宁九不解地质问。他发现不仅仅是身体没有办法移动,就连声音似乎也被隔离。梵生戒所做的这些,表明是不想让任何人或事打扰到唐老六。

唐老六刨了很久,也不见他休息,也不见他流汗,那双手被砂石泥土磨得掉了皮肉却不见半滴血流出。终于,当阴云遮月,光线渐暗之时,唐老六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哭声悲痛欲绝。

“妈妈,妈妈。”他一边哭一边像个三岁的孩子那样喊着。

“妈妈?”宁九愣住了,他的内心不由一酸,被这哭喊所牵动。

唐老六从他辛苦刨出的深坑中,用那双残缺不全的双手捧出了一副骷髅,一边拾捡着残骸,一边哭喊着妈妈。画风突变,让宁九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他想起自己未曾见过的母亲,不仅湿了眼眶。

当最后一块残骸拼好,阴风骤起,树枝摇曳。一个老妇人的魂魄自虚空中逐渐浮出,那老妇人慈眉善目,温柔地看着唐老六,“六啊,你来啦?”

“妈妈。”唐老六坐在地上仰着脖子喊了这一声后,整个人往后一倒,再没有起来。

那老妇人抹着眼泪,忍不住抽泣,“六啊,你何苦呢,何苦呢。傻孩子……”

“六啊,我的孩子,你真傻啊。”老妇人哭泣地喊着。

一团半人高的阴气自唐老六的躯体处浮升而起,不成人形,如同一个胖萝卜蹦跳着来到老妇人身边。看到它,老妇人的脸上展露出欣慰的笑容,“六啊,是你吗?”

“妈妈,妈妈。”阴气孩子般叫喊着,声音远近不定。并且这阴气只会绕着老妇人转圈,不停地喊着妈妈。

梵生戒放开对宁九的束缚,数股紫色的烟气缭绕,空间扭曲,虚空中浮现出老妇人年轻时候的模样。她坐在家门口纳鞋底,几个孩子在不远处嬉笑玩耍,好不开心。却不想乌云渐密,厄运来临。唐老六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因为不同的原因相继去世,只留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一日唐老六为了改善母亲的生活决定去远方打工,没想到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母亲就重病缠身,卧病在床。

地震来临,地动山摇,无法行动的老妇人被倒塌的房屋埋在地下。不久之后,这块土地被利用来开发房产。几年之后唐老六从外地回来,找不到家,找不到母亲,气急攻心,精神出现异常。唐老六终日徘徊在家附近的街道市场,直到那日他生命的尽头。

“妈妈。”唐老六的“萝卜”阴气缠着老妇人的腿边。

“哎,六,我在,在呢。”老妇人满脸笑容,视线从没有离开过那团阴气。

宁九心中感概无比,他没有想到这唐老六有着和自己类似的境遇,但却同人不同命。感同身受的同时不免心生怜悯,看着眼前这幕,他在想能够怎么才能帮他们一把。

就在这时,突然四周的气压低沉,宁九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在夜色之中浮现出一个晃动不定的黑色身影。那身影刚一浮出就一把抓住唐老六的阴气!老妇人哪里肯干,抓住那团阴气的下端,哀求着喊道,“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你是谁?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梵生戒传来阵阵刺痛,紫色的烟气缭绕着宁九的手指,他连忙掏出身上的竹叶,紫气顺势包裹着那竹叶。宁九二话不说,手腕用劲将竹叶掷向那团黑影。就见那竹叶如匕首般飞射而去,就在快要击中黑影中央,对方发力数股黑气猛然攻击而出,将那竹叶层层包裹,很快消化腐蚀。

“你打伤了老夫的手背,难道还想刺穿老夫的后背吗?”

宁九听这黑影的声音非常耳熟,转念一想正是牛头。

“牛头?”宁九问。

“正是老夫。”牛头仍然是黑影,没有展现真身。

既然是熟人,宁九也就不客气了。他指着哭泣不已的老妇人说,“你看看他们母子二人好不容易团聚,你身为阴差怎么就忍心这么拆散他们呢?”

“你觉得它是完整的亡灵吗?”牛头将那团阴气提溜着凑到宁九面前。那阴气扭曲挣扎着不停地只会喊,“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