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身居高位者的内心,就像这大雪之下的冰面。

表面覆盖的白雪有多么纯洁柔软,下面的冰面就有多么冷硬无情。

只停了一日,大雪就继续落下。

更大的雪花像鹅毛般飘洒,洒在刚刚冻硬的路上。

整个城市在这样连续的大雪覆盖下,渐渐变得冷硬起来。

窗户隔绝了窗外风雪的呜咽。

也隔绝了无尽的寒意。

邹白鹤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风雪。

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散发着浓郁的茶香。

书桌旁的小桌上,一把金丝镶边,云中仙鹤彩绘白瓷提梁壶,冒出带着茶香的水蒸气。

邹白鹤提起壶,动作有些粗暴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茶,和之前杯子里的半杯凉茶混在一起,然后很粗鲁地喝了一大口。

微胖的脸上,因为这一大口茶下去,显得红了很多。

就连酒糟鼻,也红了很多。

如果有人看到邹白鹤这样喝茶,一定会觉得他是暴殄天物。

但这么多年了,邹白鹤就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因为常年和酒打交道,邹白鹤经常在酒后喝醒酒茶。

对他来说,茶,只是一个醒酒工具而已,犯不着那么慢条斯理地喝。

粗暴地把一壶茶全都喝下肚,邹白鹤吐出一口气。

他有些烦躁地坐到桌前,随意翻开了一下桌上的账目和文件。

这些往来的账目和文件,繁杂而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巨大的,以酒行业为基准点的庞然大物。

邹家的商业帝国。

但,外人也许看不出来,但作为邹家的家主,邹白鹤可以清清楚楚地从这些账目和文件中看出端倪——邹家的市场,在萎缩。

无论是代理的酒销售,还是开发的贴牌酒,市场都呈现出萎缩的趋势。

毕竟,酒是大宗商品,想要垄断这样一种大宗商品,国家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即使是邹家,这些年也是通过名目繁多、巧立名目的交叉控股,才勉强实现了这个目的。

但来自各地的,实力强大的酒代理们,有不少都对邹家掌控这块大蛋糕心怀不满。

他们或明或暗的,不断地对邹家的地盘发起试探和进攻。

这些实力强大的酒商,可不是红姐这种级别的新兵,很多都是扎根酒行业几十年的大鳄。

无论是资金还是行业资源,都不是前者可比拟的。

可以这么说,只要给他们一丁点儿机会,他们就会像饥饿的狼群一样,凶残地扑上去,把邹家分食。

邹白鹤那张长着酒糟鼻的胖脸阴沉着,目光缓缓地总那些浩瀚繁多的账本上划过。

最终,他的目光在一本标注着“林”的账本上停住了。

他沉默了几秒,打开了这个账本。

他的眉头皱的更严重了。

全家所有的业务,全都呈现出萎缩状态。

只有林蔓也在操持的几个项目,保持了不萎缩,甚至是增长的态势。

一个管事敲门进了邹白鹤的办公室。

“二爷。”他恭恭敬敬地对邹白鹤鞠了个躬。

“说一下林蔓也那丫头,最近在干什么。”邹白鹤丝毫没有情绪地说道。

“回二爷的话,林小姐除了继续拓展渠道,最近主要是在安排代理商们封锁杨万红。”这个管事明显知道邹白鹤想知道什么,提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杨万红被封锁了吗?”邹白鹤问道。

“回二爷的话,杨万红的夜场仍然在装修和招聘,没看出有任何被封锁的迹象。”

邹白鹤胖乎乎的脸上露出怒容。

“蠢货,对付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

沉吟片刻,他对管事道:“你给我把林蔓也叫来。”

“好的,二爷您稍等一会儿。”管事出去了。

邹白鹤给自己又倒了满满一杯茶,他冷漠地注视着杯子里的茶叶。

在杯子里的茶彻底凉下去的时候,林蔓也顶着满身的风雪和寒气进来了。

“爸爸,您找我……”林蔓也一进屋,就连忙揭开脸上的黑纱,防止邹白鹤不高兴。

哗!

她话没说完,脸上就被结结实实地泼了一大杯茶。

好在茶是凉的,并没有烫伤她。

但饶是如此,也结结实实地吓了她一大跳。

顿时,林蔓也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茶叶,看上去分完狼狈。

她精致的五官顿时充满了不解和委屈。

但在林家这些年的经验让她知道,这时候不能表现出任何情绪。

她连忙低下了头。

“蠢货!我怎么跟你说的?”邹白鹤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

“我让你教训杨万红!让你给她个警告!”

“我让你警告她,同时让所有胆敢对邹家不敬的人害怕!你怎么做的?”

他指着林蔓也:“你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还想得到邹家的承认?”

“爸爸,我是觉得,做生意,要恩威并重才能领导行业……一味的压人不是办法……”

“我不要你觉得,重要的是我觉得。”邹白鹤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是邹家在外面的行走,是替邹家在外面办事的人,重要的是什么?是服从!”

“如果你不服从,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靠你那张丑脸,丢邹家的人吗?”

林蔓也低下了头。

足足十几秒后,她才低声道:“我……明白了,爸爸,我下次会办好的。”

“邹家给不了你那么多下次。”邹白鹤冷漠道,“你这几天跟在我身边,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他拨打了桌上的内线电话。

很快,两个管事进了书房。

“二爷。”“二爷。”

“安排点人,对杨万红的夜场动手。”邹白鹤道,“不用闹太大,但要闹到他们人心惶惶,不能继续装修……这个度,能把握好吗?”

两个管事立刻点头:“能!没问题,二爷!”

“很好。”邹白鹤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补充道,“哦,对了,反正一次也是安排,两次也是安排……这么的,对那个……什么来着?侯一鸣?对他的店,也动一次手!”

“我要让人们知道,任何和邹家作对的人,都不能好过!”

林蔓也吃惊地看向邹白鹤:“爸爸!这……您这不是商人的做事方式了啊!”

“住口!”

邹白鹤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到她脸上。

啪!

她被抽得一下子趴到了桌上。

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邹白鹤。

邹白鹤甩甩手,冷漠地看着她:“你懂什么?”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商人的行事方式——赢!只有赢,才是商人的行事方式!”

“只要能赢,什么方法都可以用!”

“不择手段!一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