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颗星,地下有条命。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地上的星星在江上飞。

地上的星星徐飞

徐飞的测量团队共8人,他是组长。

前期刚进场的时候,图纸复核计算量特别大。每个边,每个角,每个圆弧,都要算成点的坐标,把这些坐标,还原到现场去放样,比如模板,误差不能超过1厘米。白天要去采集现场的数据,晚上回来算误差,在现场就要调准,在规范范围以内,不能有误差。

徐飞说,任何一个工程,测量是第一位,每一个步骤都离不开测量。就拿南锚碇来说,仅图纸上的点,从上到下有七八万个,我们就要算出七八万个坐标,每一个点都要核准它。仪器架在山坡上,我们的团队站在山上,对南锚上的300多根锚杆都要调到位,每个点的误差不能超过5毫米。调好几个月时间。在施工过程中,风吹,打灰时搅拌泵的振动,太阳的热照射,锚杆都会慢慢变形,我们就要测量出数据,然后再慢慢调整复原。

越是遇到下雨天,越是有危险,越需要我们去测量是不是稳定。通过数据分析,把最新的情况汇报给领导,还要出资料报监理,让他们审批,验收,出报告。像工程部做资料也要加班,他们是内业,而测量团队是外业与内业都要管,因此会长期熬夜。

“下雨天可以测量,大雨天不行,不是考虑人的因素,而是仪器太精密了,大雨天容易受潮,在野外测量,没有保护仪器的措施。小雨天打伞,但不是给人打的,仪器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我们感冒了可以换人,但仪器感冒了无法换。”

徐飞这一组有3台仪器,配备在3个小组里,忙的时候3台仪器根本不够用。郁文引桥那边,施工线路拖得那么长,调锚杆专门需要1台仪器,另外2台仪器跟着人到处跑。

工人都怕干返工的活,事实上也返工不起,如果我们的测量数据不准,工作不细心认真,那可是大事。

从开工的初期测量,到现在的有条不紊,测量组不分昼夜在野外工作,人手不够,实习生加入测量行列,他们还不太懂,徐飞需要手把手教他们做,从现场安全到仪器的使用,都要一点点教会他们。

“我的那些兄弟们,个个都是宝,他们的工作,不是用钱来衡量的。不能有情绪,如果因为情绪记错了一个数字,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工程大事故。科技虽然发展了,人工智能化,但有些事还得靠人来操作。我们从早到晚都在现场,冬天冷,夏天晒。测量没有专门的资料员,所有的资料得靠我们自己做,测量太专业了,资料员做不了我们的活。”

那一年在福州大桥,徐飞带了一批桥校毕业的大学生,他们一点基础都没有。徐飞害怕他们测错了,晚上回到宿舍,把他们测的数据一个个核对,第二天哪一个组干的活是什么,全部分类好。那时候每天都是午夜才睡觉,第二天5点就起来,那段时间失眠严重,压力太大了。带这10个学生,最后挑选2个留下,别的全部到别的单位去了,现在他们中有的已是总工等负责人。

按照公司的传统,刚分来的大学生,都要到测量组待上大半年,到实验室待半年,然后才回到原来的专业岗位。测量是结构尺寸,通过专业的测量手段来控制整个施工过程。

现在都专业化了,管得细,以前的测量员什么都管,现场技术员不够也要去,实验也参与。比如实验室,钢筋加工厂,要多跑跑。现在的年轻人不这样,比较懒散,打游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以前在工地经常手算数据,连电脑都少。现在的年轻人接受新事物很快,但缺少耐心,容易粗心,他们机会多,流动快,连环跳着换单位,要跳个几年才能稳定下来,积累了不同单位的经验。

徐飞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没人教。一般都是师傅在计算的时候,他在旁边偷学。所以在他正式带徒弟的时候,对他们要求严,告诫他们学的东西永远是自己的。有个徒弟现在在北京,参加过南水北调工程,请徐飞到北京去转转,这一说就是10年,徐飞一直没有机会去北京。家都回不去,哪有出去闲逛的心思。再说他们都当了领导,也忙。

“现在记忆力差了,前面才做的事,屁股一转就忘记了。以前工作能记许多个数据,现在至多只能记一两个。主要是压力大。”

徐飞现在的爱人有时候来工地探亲,儿子牛牛才刚刚会走路,淘气得很。孩子闹腾的时候,直接影响到徐飞的思绪。测量这活,心一定要静,还不能被外界打扰。计算数据的时候,好不容易有思路,中途如果有电话要到现场去,出去跑一趟,至少2小时,等再回来计算的时候,全部得从头开始。所以计算数据,一般都是晚上加班。

越大的工程越烦琐,大家都在关注这事,铁路的质量国家要求很高。测量地面承台桥墩沉降点,每次用电子水平仪测,刚开始每月测一次,现在是每周测一次,精确度是0.1毫米,而我们的仪器精度是0.01毫米。

桥墩上面要铺铁轨,高铁的速度快,要平稳,不能有高低差,不再下沉才能铺轨,这样火车行驶中才能平稳不晃动,像坐在家里一样。打混凝土,房建与桥建不是一个等级,桥建的混凝土黏度大,要求高,尤其是高铁桥墩的混凝土。

测量要走很远的路,一般工地离生活区至少2000米,以前去工地都是靠两条腿走,还要背那么重的仪器。现在有电瓶车,有时候可以搭人家的顺路车去现场。

徐飞1980年出生,毕业于徐州师范大学工程学院,现在改成了江苏省师范大学,读的是大专,后来在长沙理工大学读土木工程专业函授。父母都在徐州老家,父母说徐飞等于是出嫁的闺女,一年回家不到两次,而姐姐却成了家中的“儿子”。虽然是“80”后,但他说自己长得比较着急——显老。

“我以前非常白,现在晒黑了许多,而且头发大把掉,早就开始秃顶。”在同事们眼中,徐飞性格特别好,对同事好,对老婆特别好。

虽然镇江离徐州老家很近,但交通很不方便,早晨8点从工地出发去镇江车站,坐汽车到徐州新沂,要到晚上10点才能到家,转车特别麻烦。

2015年10月徐飞到工地,锚碇边坡开挖,很忙。圣诞节孩子还没出世,到26号才出世。回家一趟太难了,买票都来不及。老婆上班一直上到进产房前一天,家里人把她送到医院,才给徐飞打电话。老婆在产房疼了一天还没生,徐飞在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祈祷他们一定要母子平安。

“2014年10月份,我妈脑出血,我回不去,医生通知手术,家里人拿不定主意。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血压高,只有七八十斤。到医院时高压230,又是冠心病。医生不敢给妈做手术,说万一搞不好下不了手术台,建议保守治疗。妈妈昏迷不醒,一直在讨论要不要手术。我爸慌了,一直在哭,姐姐打电话来让我这个唯一的儿子拿主意,他们怕万一妈妈在手术台上永远醒不过来,连见儿子面的机会都没有了。等我赶到家才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