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进去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出来就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此时的方晴倒是和照片里的她更为贴近了……

她换了一身上个年代的连衣裙,碎花拼接,温柔束腰,妥妥的就是一个港风女神,前提是忽略掉她手臂上的刺身。

我看愣住了。

方晴瞪我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

“咳咳……”我干咳两声,岔开话题:“没想到你这换身衣服,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嘛。”

“哦,这是我妈的。”

方晴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

我顿时又是一阵呛咳……

方晴拿了个篮子,把阿姨提出来的苹果从口袋里捡出来,端着就往外走。

我摸了摸鼻子,也跟了去。

这种筒子楼里的住户,就相当于一个大杂院。

混用的洗盂室,公用的卫生间,洗澡也是用的澡堂。

方晴端着苹果穿过烟熏火燎的过道,再往里拐,就进入一个院子,里面更是人生百态。

有乘凉的,有下棋的,有指着鼻子快掐架的,鸡飞狗跳,猫追鼠窜,三五岁的孩子都光着屁/股蛋……

院子里有一株上了年纪的老槐树,树干遒劲的像是蛟皮,枝叶茂盛,撑开好似一把巨伞。

树下有一口石井,井栏边积着水,长满青苔。

有几个中年的妇女正在井边洗衣服,一边拉着家常。

市井与生活,全在这方寸小院之间粉墨上演。

方晴端着苹果往石井边走,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她所过之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噤声……

那些人的眼神里有疑惑,有诧异,有嫌弃,有鄙夷……总之,形形色色,耐人寻味。

不难看出的是,方晴平时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十分的深刻。

我一路跟在她后面,在她走过之后,隐隐约约的,后面那些人就开始窃窃私语,大抵都不是是什么好听的话。

有针对她的,也有针对她妈妈的,其中还有极少数的声音,隐约提到她的父亲。

具体我没听清,大致只听到一个关键词:强「女干」犯。

方晴对于这些窃窃吵吵的声音充耳不闻,提着篮子走到井边,自顾自的开始打水。

旁边洗衣服的几个中年妇女,都下意识的挪开了些距离,如避瘟神。

我皱起了眉头,心里越发的好奇,这个女孩儿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的家里又发生过什么变故?

过去的她明明那么的优秀,怎么会……

百思不得其解,倒是看向方晴的身上,愈发笼罩起一层迷雾。

我沉了口气,但是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快步上前。

“我帮你吧。”

说着我便搭手,从方晴手中夺过轱辘,快速的摇上来一桶水。

不知错觉与否,余光忽的从水中瞥见一张肿胀的人脸。

我浑身一惊,定神看去,水桶中只有清澈的水微微晃动着,在这夏日傍晚还冒着丝丝阴气。

没来由的,我竟感觉有些熟悉……

水面倒影着老槐树的枝叶,波纹摇曳着,槐树的影子也扭曲着,说不上来的怪异。

“劝你最好不要往井里看。”

方晴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猛地清醒。

立马意识到自己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凑近了井边,身子前倾着正往井底下看。

噔噔地我忙退两步,水桶立马打翻在地。

望着那痕迹沧桑的井栏,我心头警铃一时大作!

同时,深有余悸……

这口井一定有古怪!

或者这棵树……

方晴没有理会我,捡起我刚才打翻的水桶,重新又放了下去。

不多时,她再次打上来一桶水。

蹲在井边,就开始清洗苹果。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试着蹲过去,帮她一起清洗。

可心思却完全不在苹果上,眼角的余光不如自主的总忘井口瞟。

“你算是运气好了,之前也有个贼大半夜的摸进来,直接就被拉下去了。”

方晴洗着苹果,头也没抬,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我顿时就不淡定了……

看了看桶里的水,又看向篮子里的苹果。

还有周围那些正在淘米洗菜洗衣服的……

“放心,后面捞起来了。”

像是看穿我在想什么,方晴又说了一句。

‘捞’起来??!

我直勾勾看着手里的苹果,努力的咽了口唾沫:“这水……真的没问题吗?”

“有问题又能怎么办?”方晴抬起头来,反问:“一个院子一百多口人,难道都不用水吗?”

“可以用桶装水啊,也可以牵一条自来水管进来,再不济重新打一口井也行啊。”

我是认真的提建议。

方晴听后却笑了,噗嗤一声笑的很讽刺,然后什么也没说,低着头继续洗苹果。

我后知后觉的也反应过来……

环视四周,这样的大杂院,在贫民窟般的城中村里比比皆是。

所有人都在温饱线上垂死挣扎。

谁还会在乎一口井里有没有死过人?

谁又有精力去重新挖一口井?

谁又有那个金钱,喝得起桶装水,跟遑论牵一条自来水管进来。

当然,要说这一个院子合力,要牵一条进来也不无可能。

但是,一个人的手指都还有长短,又怎么能要求每个人都能齐心呢?尤其是这种涉及到金钱的问题。

在这样一座贫民窟当中,一丁点的利益都会被无限的放大,往往一些激烈又尖锐的冲突,可能就是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演变而成的。

洗好苹果,方晴端着篮子往回走。

那些人见到她,依旧是唯恐避之不及。

她也不理会,只管往前走。

我跟在她身后,很快穿过院子,重新进入筒子楼。

站在入口处,我下意识的回望。

此时落日还未完全褪尽,一抹昏黄洒落院中。

那些晾着的衣服和床单,在向晚的微风中轻轻晃动。

院子里的人们依旧忙碌着,西北角的那株老槐树静默耸立,投下一片浓荫。

树下的石井也无声横陈,丝丝阴气萦绕不散。

恍惚间,我看到一簇茂密的黑发,如同蛇潮一般从井口缓缓伸出……

“走了。”

方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一下子惊醒,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那石井,哪有什么黑发?只有几个中年妇女仍在洗衣服。

井边的槐树摇曳着,像是在冲我招手……

我打了个冷噤,赶忙跟上前面的方晴。

到现在我终于想起来,刚才那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口井透出来的气息,跟阿姨和方铭身上的那股气息是一样的!

但奇怪的是,方晴身上却没有这种气息。

这说不通。

她的妈妈和她的弟弟假设都被这井里的东西缠上,为何单单放过了她??

而且我环视这大杂院,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阴气,我猜是饮用了这口井里的水所致。

难道方晴没有喝??

截止现在,我发现她身上的迷雾越来越重了。

越来越看不透……

甚至,我有一种直觉。

这口井里的秘密,或许和她有着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