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板看着离开的皇冠,在砖厂门口站了很久,今天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对方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他。

“江总,这位潘老板处事手腕不错,是个人才。”

吴妤开着车,她知道江华这次来琼州,要下一盘很大的棋,话里话外,希望江华能招揽老潘。

“我这人有个怪癖,没有情怀的人,有能力我也不用。”

江华说了句无头无尾的话。

“现在去见我父亲吗?”

吴妤把自己身份摆的很正,她只提建议,从来不干涉老板的决策。

“一会儿经过商店,你把车靠路边停一下,叔叔是长辈,第一次登门,空手不合礼节。”

江华并没有因为吴妤是他手下,就不尊重她父亲。

吴妤看了江华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在未见江华前,她对这男人印象不好。

但是现在看来,孙总的眼光也不错,只不过她选的这条路,未免坎坷了一些。

吴家村,是琼州当地,比较大的一个村子。

吴在这里是大姓,村里几乎九成的人都姓吴,往上数几代,都是沾亲带故的,这算是当地的一个大宗族。

南方这边的农村,宗族势力特别强盛,不同村子之间,为了耕地界限,和抢水源,举村械斗,并不罕见。

吴妤开车回村时,正好碰见了这样的场面,好家伙,阵势真够大的,连警车都来了好几辆。

“这是干啥呢,过节吗?”

江华坐在车里,伸长了脖子观望。

“你见过拿着锄头铁锹过节的吗?”

吴妤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打开车门,跑了下去。

江华看到这个黑瘦的姑娘,一把推开领头的年轻小伙,抢过他手里的锄头,用当地方言,大声说着什么。

“这姑娘,彪啊!”

江华扬了扬眉,也打开车门下去了。

“乡亲们,听我说一句,大家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商量,和气为贵嘛,聚众斗殴,是犯法的,打伤打死了人,更是要坐牢的。”

一个乡镇官员打扮的中年男人,满头大汗,拿着电喇叭,撕声力歇地喊着。

两边对峙的村民,群情汹涌,各自用土话激动的对骂,说的什么,反正江华是一句都听不懂。

七八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中间,竭力想把两边的人分开,可是收效甚微。

吴妤死命地拉住一边领头的年轻人,面色涨红,似乎在劝他,她说的是方言,江华这个外乡人听不懂。

“寡妇怎么了,我就是要娶寡妇!”

年轻人情绪激动之下,这句话是用普通话说的,江华终于听懂了。

“你怎么这么自私,为了一个女人,激化两村的矛盾,万一有人打伤了,打残了,你就不内疚吗?”

吴妤情绪激动地质问。

“我不管,她男人都死了三年了,凭什么黄家村的人,还逼她守寡?她一辈子卖给了黄家人不成?”

年轻人双眼通红。

另一边村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指着年轻人鼻子骂,因为说的方言,又快又急,江华没听懂。

“老不死,我今天跟你这个老顽固拼了!”

年轻人把吴妤推倒在地,抢起锄头就要干仗。

“乡亲们,冷静啊,一定要冷静!”

拿着电喇叭的干部,都快要急哭了。

两边村民群情汹涌,维持秩序的警察,被冲击的七零八落,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喇叭给我。”

江华一把抢过干部的电喇叭。

“打,使劲打,把狗脑子都打出来,打死了最好,别担心,等你死了,你们的婆娘,我来帮你们照顾,你们的娃,我来替你们打,愣着干什么,锄头挥起来,赶紧打啊?”

江华的一番话说完,两边的村民,仿佛被施了魔法,一个个愕然地侧脸看着他。

“你是哪个,敢这么咒老子,信不信老子一锄头敲死你?”

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彪呼呼地威胁。

“来,我站在这里让你敲,敲死了算你运气好,要是敲不死,你就完了,我找个律师过来,告的你倾家荡产。”

江华用手里的大哥大,敲了敲自己额头,态度又嚣张,又蛮横。

愣头小伙子反而沉默了,对这些没文化的村民来说,律师是个很厉害的职业,能请律师的老板,都是惹不起的狠人。

“江总,谢谢你。”

吴妤一瘸一拐,走过来道谢。

“那个喜欢寡妇的,是你什么人?”

江华把电喇叭还给一旁的干部。

“我哥。”

吴妤看了那边一眼回答。

江华径直向年轻人走过去,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你瞅啥?”

吴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喜欢寡妇没错,可因为私事,举村械斗,你做错了。”

江华语气平淡地说。

“我能咋办,我和花儿两情相悦,可黄家老不死的,就是不放手,换了是你,你咋办?”

吴铁梗着脖子,指着对面老农说。

“那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对。”

江华看了他一眼,走向头发花白的老农。

两村人刚才争吵时,都是用的方言,江华听不懂他们说话,但他会观人,通过语气神态,至少能把一个人的性格,猜出个七八分。

老农沉默地看着他,也不说话,那边的一村人,都沉默地看着他。

“老伯,冒昧问一句,您家就一个儿子吧?”

江华语气温和地问。

老农先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声音低沉地说:“是一个,他命不好,走得早。”

“您不同意儿媳妇改嫁,是怕年纪大了,没人养老送终?”

江华态度很好,虽然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他一直很有诚意地在与对方交流。

“黄伯的儿子,当初娶花儿,可是给了她家一千的彩礼。”

老农还没说话,同村的一个年轻人抢着说。

“我不是为了钱。”

老农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彩礼的事儿。

不为钱?一个失去独子的老人,不图钱,图什么江华已经知道了。

“我提个建议,看您能不能接受,您让儿媳妇改嫁,不过吴兄弟娶了花儿,他得承诺,给您养老送终。”

江华语气和缓地说。

“他会答应么?”

这次老农的态度,明显有了松动。

“答应,只要能让我娶花儿,我什么都答应。”

吴铁神色激动地说。

他人不坏,就是脾气火爆了点儿,性格也太冲动。

“好。”

老农犹豫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吴铁一眼,终于同意。

矛盾的根源解决了,两村的械斗,自然被平息了。

“谢谢,小伙子,真的太谢谢你了。”

干部握着江华的手,激动地道谢。

好险好险,一旦械斗真的发生,他轻则背处分,重则被免职,真是逃过了一劫啊。

“你是我妹妹的老板吧,谢谢你。”

吴铁神色复杂地走过来道谢。

“以后遇事,不要冲动,年轻人要学会食脑。”

江华平淡说了一句,转身向车子走去。

吴铁眨了眨眼,这话听着很有道理,但从江华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人,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味道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