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做这件事肯定是不方便带狗,所以张晓珂也没法让阿布跟着,又为了不让它走丢,只好命令它前往夫子庙那里等。完事之后,自己再去夫子庙接它。阿布虽然一肚子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服从了主人的命令,呜呜哀鸣了几声后,就自己跑开了。

张晓珂其实觉得阿布比自己聪明,自己说个夫子庙,它就能找到地方。自己这如果没有辉英叔叔带路,累死都找不到调查科在哪。

一路上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张晓珂也算是大致明白了徐辉英的安排。他要冒充王鹏飞的部下,把李志嘉接走,然后再安排他转移工作。王鹏飞说有一条船,那个话并不是假话,不过后面说的就是陷阱了。如果徐辉英真的相信他,让他负责安排转移,人一旦到了船上,就只能受他们摆布。

不过这不代表没人能离开南京,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既然他们安排了那条船,那么也有其他求生活的人铤而走险,在这个时候发一笔横财。再说我们的组织虽然猝不及防之下吃亏,这时候也运转起来,开始积极的自救工作。

大家位置不一样,采取的自救方法肯定也不同,不过肯定有人会安排水陆交通转移工作。徐辉英由于消息不畅,不好说组织采取了什么具体方法保证撤离工作,但是他相信只要到了下关码头,就能找到组织的船。这个自信来自于对组织的信任,也是一贯以来的工作方法。

所谓的工作并不是某一领域的专长或者某件事做的漂亮就可以了,而是全面系统的工作。

根据徐辉英的了解,当组织在报纸上发布那条暗语,批准自己撤退的时候,肯定就已经安排了撤退的办法。固然目前的力量对比上我方处于绝对下风,组织不可能安排万无一失的通路,但是也会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把这些事情做好。只要把李志嘉从监狱里带出来,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就是给老柯同志打电话。刚才之所以不打,还是因为王鹏飞的原因。如果在那里拨了电话,特务们肯定会顺着线索查。

这时代电话公司的追溯性很差,超过两个小时的电话,基本就无从查起。可是从自己离开到特务发现电话亭,顶多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事情,对于老柯来说就太危险了,只能是路上找个电话亭完成这项工作。

从这里到调查科,路上倒是有电话亭,等到放下电话,徐辉英的神色彻底放松。对他来说,为组织做的工作都完成了,剩下就是自己的事情。

不过张晓珂则和徐辉英相反,心头的负担反倒是越来越重,只觉得身体内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心,还在不停发力。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王鹏飞只说让手下去提人,并没有说是谁,也没有给任何证明,这能提出来?早知道应该从王鹏飞身上拿点什么东西走就对了,现在再回去也来不及。

“你也不知道他们的信物是什么。如果随便拿一件,其实暴露的风险也很大。另外就是,你对他们的估计的过高了。其实反动派的特工组织,保密手段还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密。

由于成立的时间不长,且心思都用在谋杀、绑架上,他们的业务素养,比起黑帮来强不到哪里去,也就是权力更大外加武器装备更好而已。

甄别之类的工作,也就是走走过场,根本落不到实处。而且王鹏飞的性格是什么?平日自高自大,关键时刻又胆小怕事,所以他这种人根本不会循规蹈矩遵守规则,相反会千方百计搞特权,以此证明自己的超然地位。

如果他真的立了这么大的功,正是得意忘形之时,绝不会服从管理遵守制度。如果我们真的拿着所谓的信物,反倒是要露出破绽。”

“那我们的身份呢?就没人怀疑?”

“这就是他们另一个问题了,成员混乱。”

调查科的成立本来就不是正大光明,虽说它有个刺探北洋军阀情报的幌子,但是实际上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些走正规途径进来的人,并不见得都合适去做加害自己人的事,甘愿为反动派效力的,往往都是身份见不得光,乃至劣迹斑斑的恶棍。

加上反动派自以为得意的所谓“保密意识”,在内部也奉行多做事少发问原则,忌讳下面人询问同事的真实身份,如果问的过多还有可能被当作嫌疑人对待。

所以调查科内部的人员管理,其实就是一笔烂账。很多时候连调查科负责人,都认不全自己的手下。

而且这次反革命事变,又是一次标准的阴谋。对自己的战友背后下黑手,一般人干不出来,就算是调查科的成员,也不是谁都能用。

为了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不得不临时从社会上收买、雇佣人马,包括帮会分子都成了主力,可知他们人力紧张到何等地步。

这时候的人员雇佣,很多是先斩后奏模式,来不及向上面说明,自己先收买了再说。而且是类似于雇凶杀人这种付钱收买模式,也不是长期合作,各方面的要求都放得很低。生面孔出现在调查科,倒也不算稀罕事。

不过真正的问题,其实还是出在张晓珂身上。他和铁龙遭遇了一回,如果不是王慧珊及时出现,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这种情况下,很可能有帮会分子记住张晓珂的脸,他如果被认出来就比较麻烦。

不过徐辉英也对此做了布置,给张晓珂进行了简单的化妆。受制于手头有的东西不多,所以化妆也不会太复杂,但是从效果看,已经让人不至于一眼把张晓珂认出来就行了。至于剩下的部分,按照徐辉英的说法就是:多多少少要看点运气。

经过这一番折腾,张晓珂也得佩服徐辉英的细心与大胆,面临这种危险局面丝毫不乱,单就这份气度就让人佩服。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既然铁龙认出了自己,会不会到电台去查自己登了什么广告?如果那样的话,不就麻烦了?

徐辉英微笑道:“你高估了他们的胆量也低估了电台的能量。我们当初之所以选那家电台,就是因为他背后也是有靠山的。

而且他们是出名的认钱不认人,不是说谁想查谁就能查什么,哪怕是公务机关也不行。等到他们拿齐授权登门调查的时候,我们的任务也达到了。再说为了保护自己,他们也不会承认有这件事,所以这一点不用担心。”

“也就是说,这些人的力量能够短时间抗衡调查科?”

徐辉英对此并没否认:“反动派的根基是江浙财团,下面的人对于商人多少都有点畏惧。尤其这家电台的后台老板恰好也是浙江人,他们又哪来的胆量在老虎头上拍苍蝇?你尽管放心,电台那里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如果没有这个把握,也不会来调查科救人。”

两人一边交流信息介绍情况,一边已经进入南京的闹市区。张晓珂之前那番逃跑与追逐,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现在街道上又恢复了秩序,和之前差不多。该巡逻的巡逻,该走路的走路。

张晓珂低下头,不敢和那些巡逻的人对视。徐辉英则若无其事,骑着自行车趾高气扬从那些巡逻队面前过去。有人皱起了眉头,但是随后被同伴用眼神制止,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这时候还能这么横的,肯定有来头,咱们惹不起,别给自己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