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大亮嘴中吐出一口血水。

看了不远处的高老六一眼,眼中带着一抹惧色,不过还是很快说道:“他高老六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啊,你跟高老六在一起,就那么干净?”

刘洋沉默片刻,点点头:“可能也不是特别干净,但我从来没觉得愧对自己的良心。”

“既然大家都不干净,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大亮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语气中充满不屑。

刘洋也笑了:“我当然有资格,因为我从来没有愧对过自己的良心。”

顿了一下,刘洋又厉声问道:“可你问问自己,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或者说,你还有良心吗?”

“良心值几个钱?我要不干这行,说不定我都饿死了。”大亮大吼道。

刘洋也大吼起来:“你没手没脚啊,还是你聋了瞎了,就算那些没手没脚聋了瞎了的,也没见几个饿死的。”

在刘洋看来,对方就是在为自己的恶行找借口。

若换做五六十年代,真有不少人是饿死的。

可现在已经是九十年代了,就算仍然有人挨饿,也不至于会饿死,有其还是这种手脚健全一身蛮力的男人。

“就算饿不死,也活不好,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我们就该挨饿受穷,老子也想吃香的喝辣的,老子也想要睡女人,老子也想要住大房子,老子没错。”大亮瞪着眼珠子吼道。

刘洋突然间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就算自己说的再多,恐怕也无法让大亮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一刻,刘洋突然在思考,到底是因为什么,大亮这个十恶不赦的人,会不觉得自己错。

大多数人犯了错,那怕不承认,但是他们心中知道,自己是错的。

可这个大亮,却完全不一样。

“刘洋啊,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在这时,高老六突然开口了。

刘洋侧过头,看向高老六,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理解,可我觉得很正常。”高老六声音平静的说道。

刘洋立即皱起眉头:“正常吗?”

“正常。”高老六认真的说道。

见刘洋不说话,高老六又道:“不出意外的话,大亮的学历绝对不会超过小学三年级。”

“这你可猜错了,老子根本就没上过学,连饭都吃不上,哪有钱上学。再说了,上学又能怎么样,我大哥高中文化,还是我们的头儿呢。”大亮笑道。

高老六瞧了一眼大亮,语气复杂的说道:“正因为你大哥他有高中文化,他知道,你们这行干不长,他要是一直干下去,早晚要完蛋,所以,之前有一段时间他才找到我,想让我给他弄点游戏机。”

大亮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他是没上过学,心中的一些想法,也是刘洋所理解不了的,但并不等于他傻。

没理会大亮,高老六冲着刘洋说道:“他之所以不认为自己错了,我觉得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原因。

第一,因为没上过学,所以认知能力差。

第二,羡慕和嫉妒那些比他活得好的,所以他要通过自己的方法活得好,至于方法是什么,在他看来不重要,只要自己活得好就可以。

第三,也可能跟他本身的性格有关。

第四,他可能被别人灌输了不正确的思想。”

刘洋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同,而后笑了笑:“老六,之前没看出来,分析能力居然这么强。”

“那是,若不是六爷那时候没有高考,说不定也是大学生。”大刚自豪的说道。

刘洋一愣:“是吗?”

高老六现在四十多岁,但具体四十几岁,刘洋真不知道。

取个中间值,就算四十五吧。

那么高老六上如果参加高考,至少也应该是在二十五年前左右。

现在是九一年,二十五年前,就是六六年。

那个时候,可能真的没法参加高考。

沉默片刻,刘洋叹了口气。

不再去想,也不想多说什么。

毕竟某些事情已经发生过,甚至发生的时候连他都还没出生呢。

就在这时,已经出去了五六分钟的小六跑了进来,他的手上,好像还捧着什么东西。

“干爹,洋叔叔,我只抓到了四条虫子。”小六来到高老六和刘洋面前,捧着小手说道。

看着毛茸茸的大虫子,刘洋不说是害怕吧,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他连忙道:“给我把虫子扔他脸上。”

“嘿嘿嘿。”

小六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

同时,还看向了恐惧的大亮。

“小波,小宇,你们两个人把大亮给我按住,别让他身体抖动。”高老六命令道。

小波和小宇听到命令,一个人固定住了大亮的脑袋,另外一个人坐在了大亮的身上,双手按住大亮的肩膀,致使大亮的上半身不能动弹分毫。

“别、别……”

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小六,大亮嘴中不停地喊着,整个人,更是极度的恐惧。

“大亮,能配合不?”刘洋笑着问道。

大亮听到此话,眼中带着纠结之色。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配合的话,那几条虫子,一定会落在自己的脸上。

可若配合的话,他就出卖了自己的大哥,出卖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的人,他就成了叛徒。

拐卖小孩,甚至是把小孩弄成残疾,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顶多他也就觉得那些小孩的运气不好,但成为叛徒,他觉得是不对的。

不得不说,大亮的想法,还是很奇葩的。

而在这个年代,拥有奇葩想法的人不说很多吧,但也绝对不少。

比如得病了不去医院,非要找大仙儿去看病。

一旦诸事不顺,从不分析其中的原因,非要去算命。

至于放着好好地工作不干,有学不上而去练气功的那些人,刘洋倒是不觉得奇葩,只能说是这些人被骗了。

或者说是时代的局限性。

“既然不愿意配合,小六,那就先给咱们的大亮兄弟来条虫子试试。”刘洋笑道。

“知道了。”

说话间,小六就蹲了下去。

看着这个平时对自己言听计从百般讨好的小崽子,正在跃跃欲试的往自己脸上扔虫子。

这一刻,大亮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与无尽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