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泰山痛苦的叫唤,吴浊完全无动于衷,手上的力道不断随着心中激荡的情绪而不断加重。

“为什么?为什么世间上还有这样的父母,难道天下间的父母不都是爱着自己的子女的吗?就算是用心良苦的棍棒教育,到最后不一样是为了子女成人成才吗?但归根到底不都是爱着自己的子女的吗?”

“可为什么?眼前的这一男一女却不是,我完全没有在他们眼底里看到一丝一毫的爱,有的只是极度自我的私欲,醉生梦死,虚荣奢华,有的只是这种最可悲而可耻的人生姿态!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是我阅历不够,还是他们掩藏得太深?可就算是我没有看出来,那为什么他们责骂是如此地毫无顾及,那一记耳光又是如此的地干脆又无情,还这再一次泄愤的一掌又是什么?为什么?就算她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也不会是如此的冷漠和残忍呀?!残忍地要亲手摧毁这个美好地生命,你们怎么能如此地狠心,难道你们连最基本的一点人性都没有吗?”

“这一切,难道就是我没看到的世俗人情吗?也许是永运也看不清看不完的人性吗?!”

“你,你,你快放手!”

张泰山的威胁对吴浊完全没有起到半点的作用,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盯着张泰山的双眼,像一把利剑直射心底,而张泰山也感觉到了自己手腕处不断加强的力道,逐渐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你快放手!”

这一声叫唤也将一旁同样心神激荡的莫非男惊醒,她连忙收住满心的疑惑,抓着吴浊手臂道:

“小虫,小虫,你快放手!”

来自最熟悉的呼唤,一下子就拉回了吴浊的心神,吴浊回头轻轻看了莫非男一眼,就再次冷然地盯着已是脸色发白的张泰山一动不动,只是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加重,但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分开,随后走进了七个身穿制服的保安人员,领头的像是保安队长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场中的局势,颇有气势地开口道:

“这里是医院,请你们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和闹事,如果你们不停劝阻,那我们只好报警了,所以现在请你们住手并离开这里!”

一旁的余妍看了看被吴浊紧抓着不放的张泰山,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痛苦的大叫不止,冷汗直冒,甚至是连他酒红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可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再继续下去就有些无法收场了,毕竟只是个逞一时之快的普通妇人,余妍心中不觉有些胆怯了,于是便向着那保安队长示弱道:

“这位大哥,你看,我们也不想闹事的,是这个小朋友一直抓着我老公不放的,你说他只是个孩子,我们又不能把他怎么样,跟他讲道理他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也不说一句话,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现在你们来了正好,快让他把我老公放开,我们还要赶回家做生意,哎!来一趟医院不知道要我们幸苦多久才能赚回那么一点点的血汗钱,你看我们的日子真是难啊!”

余妍一开口,就黑白颠倒地乱说一通,引得众人纷纷嗤之以鼻,保安队长也是一脸怪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他们来的时候自然是多少了解到这里的情况,可这女人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篡改事实,这让保安队长极度无语,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才能形容眼前这个女人的脸皮了。

不过,保安队长也没有多说其他的什么,只要让这两人离开,平息这个闹剧就可以了,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至于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他没心思管,也管不来。

“这位小朋友,请你放开这位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你尊重一下其他的病人好吗?”

保安队长细声和气地劝吴浊放手,只是吴浊却半点反应都没有,既不回头,也不松手,更不说一句话。

滴滴答答,一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保安队长对吴浊无视的态度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不知眼前这个小孩为什么这么冷冰冰的,对周围的一切仿佛半点反应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这个孩子一直抓着这个男人想做些什么。

“这位叔叔,对不起了!他一直是这样的,让我跟他说吧。”

一旁,莫非男见事实闹成了僵局,便赶在保安队长要尴尬得发怒时,赶紧向他道了个歉,而后再次拉这吴浊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

“小虫,听男姐的话好吗?松手好吗?你已经帮到了张清照了,她现在也没事了,而你这样一直抓着她爸是要做什么?这样僵持下去没什么意义,你看张清照还是受伤之身,需要回家休息,我还没有去挂号看病呢,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告诉姐,姐替你出注意好不?现在,你得先放开她爸,你看医院的秩序已经被我们扰乱了,你这样下去对所有人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的,听姐的话,放手好吗?”

莫非男一番苦口婆心的说辞,听得众人暗自点头,可吴浊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他依旧是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地盯着张泰山,半点没有要撒手的意思,这让莫非男无奈不已,平时的吴浊虽也是这般冷漠安静,却最少会对她所说的有所回应,就算是不说话,也会是用行动来表达。

但今天的他,从走进这个走道那一刻起,一切都变得那么怪异,让人费解。

之前,他在莫非男都没有看清动作的情况下就一把抓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臂;然后是他出人意料的力气,作为他从小到大的玩伴,没有人比莫非男更清楚他的一切了,可那个被他抓住的男人几经挣扎却是始终无法摆脱开,甚至那人留下的冷汗,因痛苦而发白的脸色,还有忍不住的叫喊声都表示着此时的他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力气;再者就是此时连对自己的话都没有半点反应的表现,以及他抓着别人不放的目的,让自己完全半点都猜不到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就在现场的气氛陷入一阵尴尬的时候,一道清脆却细弱的声音却打破了寂静。

“请你放开我爸好吗?”

“请你放开我爸好吗?”

意外的请求,打破了冻结的空间,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待众人将注意力都汇聚过来的时候,只见张清照一步一瘸地走到了吴浊的面前,有些怯懦看着他,而一直没有反应的吴浊却忽然慢慢地转过视线,静静地看向眼前的张清照,眼中的神光渐渐微微闪动,似乎是激起了某些沉睡的情绪一般。

“吴浊哥哥,请你放开我爸好吗?谢谢你!”

半饷过后,也许是张清照以为吴浊没有听清自己的话语,便再次鼓起勇气道。

“是啊!小虫,你先放开她爸再说!”

莫非男也在一旁帮腔道,说着就伸手要将吴浊抓住张泰山的手臂拉扯回来。

吴浊漠然无语,只是静静地和那双掩藏在刘海下悲伤而又怯懦的眼睛无言地对望,仿佛都要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那无法让外人知晓的心灵世界一般,可短短的几十秒后,他们又无奈地各自收回,只留下满心的朦胧,明明可以彼此感受,但终究是雾里看花,牵神动心,却触不可及。

“嘶!”

张泰山终于在吴浊慢慢松开的手劲中瞬间挣脱了束缚,快速地瞟了一眼手腕处那五根触目惊心的紫色血指印后便用自己的左手捂得严严实实的,不为其他,只是怕被人笑话,怕被人鄙夷说连个小娃娃都不如。

张泰山眼神迷惑地看了吴浊一眼,心中惊惧不已,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屁孩会有如此恐怖的力气,说是神人下凡也不为过,但他并没有作过多的思量,现在的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不仅是要逃离眼前像个怪兽般的小男孩,更是要逃离周身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怪异的眼神。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定了定心神,张泰山又强撑着意志对围观的众人怒斥了一番,然后又脸色阴沉地看着身旁满脸凄凉泪痕的张清照,怒吼道:

“还不快走,要在这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说罢,张泰山没有管像是个提线木偶的张清照,也没有理会身旁余妍,独自在人群中挤开了一条道,快步地走了出去。

“快点!别在这磨蹭太久,我和你爸还要赶回去上市场守摊儿呢!”

余妍看见张泰山走了,她自然也是无心逗留,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没好气地开口对张清照呵斥道,随即也不管伤病在身的张清照,施施然地离开了。

张清照回头看了看独自离开的父母,眼神黯然,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再次看了几眼在那里有些呆滞的吴浊,便要俯身去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书籍。

“我帮你!”

站在一旁最为清醒的莫非男见状,在张清照还未客气的说道些什么的时候,已经快速地将地上的书籍收拢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张清照的右手里。

“谢谢!”

低声地道了声感谢,张清照便一步一瘸地朝人群外走去,却在几步后又停住了脚步,缓缓回头看了看在那陷入呆滞中的吴浊,那迷离的眼神,在顷刻间触及了她如死水般沉寂的心湖,荡起丝丝涟漪。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