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第三日,骑兵们刚冲退一波敌袭。

辽东选锋骑风火营分兵,出发时六百人,如今不过三百,敌军伤亡不详,但是应该也不小。

宋长武走出小蓬子,蓬子三百步外,都堆着敌军尸体和兵器。

他在找水,走到一堆敌军尸体旁,一个一个翻找,希望能找到一点水,清洗身体和解渴。

吃的倒是不缺,出发前都带了大饼,但是没有水,实在干渴难耐。虎马全身是伤,估计再战一次,说不定就像胡迁的飞角(战马名字)那样,爬不起来了。其他马匹在风火营主力哪里,都没有带来。

他们只是来做武装侦察的,偏偏首战大胜后,冲进敌军主力附近,如今在碧蹄馆被围,这地方的所谓驿馆就是先前wo人铁炮部队伏击他们隐藏所用的房屋。

这么大地方,就那么一个小驿馆,却就用了驿馆的名字。

宋长武也不多想了,他得想办法给他的虎马医治,查将军的家丁选锋到好,都是半具装精锐,战马都披甲了。虎马身上就一些挂饰。防护完全可以忽视了。

给别人当家丁就是好。

据说,亲卫营带面甲的那群精骑,也是家丁。

辽东选锋骑虽然善战,但是不全是家丁,听黄焕说,李成梁将军一家的家丁,在军中地位都很高。

其他将领的家丁也顶多是精兵。李成梁将军的家丁,精锐没资格当,精锐的将官才有资格。

也就是说,三千两百选锋骑兵,其中只有将官和亲卫营可能是家丁。其他顶多是募兵精锐,包括宋长武他们这波人。

正午时,宋长武在北边尸体里面翻找半天,终于在一个武士模样的尸体上,翻找出一壶水,还有一折古怪的扇子,一封信。

宋长武打开那封信看,还是汉字的信。

信中内容间洁无比。

大致是这样的。

致吾爱贤子

吾兵至平壤,一月前听闻明人入战,所战之军乃是平叛胜军,恐不弱我军,死战将至,怕来日无机遇告知,如若那日无我来信,便是战死于明人之手,家主长言,死无所惧,唯惧死又无所值,日后定不让风郎从外征之军。

宋长武看了也感慨万分,原来这wo人,也不是一群只会杀伐的恶贼啊。他又觉得自己很幸运。自己可能战死,却比这wo人武士要好过,自己,死有所值。

黄焕说过,wo人之意不在朝鲜,在大明,而他即便战死,也是为大明而死,说白了,是为守护自己所热爱的一切而死,自己曾经在大明过的很不好,但也算是浑浑噩噩的活到了十七岁,后来从了军,虽然起初很怕死,不敢和敌军作战,但是身边也有一群同袍出生入死。如今,自己也怕,但是一身本领,又不想无处施展。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大明的百姓,官员,军士,有的持强凌弱,比如瘦猴,有的热心,比如李老爷子,有的粗鲁不讲理,比如杨百户。

但是总归,他们是他的同胞,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是对他好的。

到朝鲜一月多了,他才有一种归属感。

他想念大明的大部分好的事物了。

他决心,要把这群wo打回自己的地盘去,要让他们永远不敢再打大明的主意。

自己只是一介士卒,但是有善战之本领,自当死战不退!

喝了点水,回到临时驻防地,他进入地方时,黄焕又在给郑星弄肩,其他人在一旁笑他,刘如龙看他来,问道。

“三弟去了哪里?怎地现在才回来。”

宋长武笑着说自己找水去了。

刘如龙看他的手中的水壶。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就连郑星也带着伤到他旁边来。

几个人拿出自己的水壶,一人喝了点。

满古柏喝完后说,回大明以后,要喝酒,喝好酒,喝个不死不休。

所有人都笑了,他怕是回了大明又舍不得那点银两吧。

满古柏又笑,他说,自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大明人。当年以为,大明多是宋人后代,元人对宋人遗民不好,自己又是蒙古人,所以明人也不会把他当自己人。可没想到,明人除了不让蒙古人当皇帝,许他们经商,甚至入明籍取汉名当兵有一活计,最好的当将军。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其实,王平虏也是蒙古人,只不过他比满古柏更早,他父辈就是明人了,祖上是成祖皇帝手下的三千营,土木堡之战,三千营几乎全灭,北京之战胜利后,代宗皇帝封赏抚恤。家族算是得了一个铁饭碗,封到辽东做了军户。到他这一代,选锋骑募四方健儿。

他念父亲年老,选锋骑粮饷优渥,边到了参与了万历十七年的选锋,结果没过,第二年又来,方才得过。后来选锋骑出战鞑靼,战功多,战损也多,最后改了一些编制,才分到刘如龙这一旗。

王平虏表示,自己祖上就是蒙古族了,但自己也是货真价实的明人,从小在大明地界长大,打下束发,着大明红胖袄子,听着岳武穆的故事长大。

刘如龙笑道,元人中,有蒙汉,明人中自然正常。

夜里,马汝军在喂马时,见隔壁所营地旁边有一群黑影,起初以为是隔壁所在巡逻。

忽然感觉不对,自己能在黑夜分清红黑色之差,选锋骑是红蓝甲居多,隐约能看到红蓝。见黑影数十,准备绕到四个红甲友军后方。

马汝军顾不得许多,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扔向黑影。

动静让友军和黑影们都惊讶。

那群黑影也被发现了,四个友军身手了得,拔刀就回战。

马汝军趁势高呼,敌袭!

四名友军砍杀两敌后,被敌贼用钩爪抓住。往营外拖拽,马汝军见状,也不着重甲,就穿着未卸下的内衬锁子甲,带着佩刀就上马冲过去,当场撞翻一个操作钩爪的敌军。

彼时友军所里其他人也上马杀来,一路臂铠被钩爪抓住的友军,踩踏那些操作钩爪的黑影。

两百八十一骑全部动了起来。刘如龙也带了马汝军的盔甲和主战兵器。

宋长武冲过去就刺中一黑影,发现这些黑影似乎没着甲或者只着了轻甲。

大呼,贼未着甲!贼未着甲!

明骑便开始大开杀戒。

一路冲击,踩踏。

查将军更是带着家丁点着火矢齐射。在火矢光亮下,发现坡下竟有百十黑衣人和数百wo兵。

不时,骑兵们就听到下令。

“全骑撤回!”

查将军带着家丁骑从宋长武等人眼前过去断后。

以火矢齐射,一轮就射翻数十wo人。

边射边退,那四位被钩爪抓住的友军,一人已到在血泊中。

两人成功上马入阵。

还有一人,与敌贼肉搏。

那群黑衣人,用短刀和他厮杀。

那选锋,抽雁翎刀与之搏杀。

用臂铠肘部撞翻一黑衣人刺杀其喉,又回身踹开后面压上来的黑衣人,又有黑衣人用绳索勒他,被他过肩摔开,格杀。这选锋前后中刀十余次,盔甲厚实,砍杀六敌,重伤其三人,黑衣人见围攻不下,索性全部扑上去压他身上。

最后的时刻,在黑衣人压迫下,传来斩钉截铁的汉语。

“选锋开路!死战不退!”

查将军见救不了他了,闭上眼,挥手。

选锋骑群整齐速射火矢,那数十黑衣人全部中箭,且身中多矢。

其他wo兵见袭击已不成,全部撤走了。